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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推荐:‖《再见了,西双版纳》(作者:尹华同)

 毓秀文学 2020-04-01

(一)

天昏,地暗。凄风,苦雨。

老年、中年、青年、孩子们一群群肃穆地、沉重地,移向那青春山坡——那儿将是我们的好友阿平的葬地。

阿丽拉着我的手哭泣着,我无法去安慰她,因为自己也不平静,真让人喟叹命运无常。一个才华横溢、洒脱倜傥的青年,就这样被车祸夺走了生命,英年早逝。老天啊!你怎么这么残忍,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沐浴同样的阳光,为何命运迥乎不同呢?可更加残忍的是,阿丽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食道癌,也是岁之将末

一阵秋风呜咽着吹起了绵绵细雨,我扶着阿丽随人群走去,多愁善感的她眼睛红肿一片。在墓地,细雨霏霏,哭声凄凄,当阿平下葬的那一刻,她伤感地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到一抔黄土就这样淹没了昔日好友,心里面默默地向耶酥祈祷,希望阿平早日升入天堂。

灰蒙蒙的天空以雨的形式垂泪,而我们心里压抑着无法言说的悲痛,特别是阿丽,她抽搐的神情已告诉了我她的感受,我想她的心里已凝聚着太多的沉重与伤痛,太多的苦楚与压抑。细雨飘飞,打湿了她的头发,轻风拂袖,击起了她心中的层层波澜。

逝者已逝,无以弥补,但对于阿丽,我此时多想撕开雨帘,让她看到一缕阳光,我能撕开雨帘吗?不能,所以我只得伤春悲秋了。

回到宿舍,我特别感到风寒水冷,在为自己冲了一杯热茶后,也冲了一杯送给隔壁的阿丽。阿丽正在日记上写道:我想我是一条跳出水面的鱼,不久就会被太阳晒干。我没说什么,帮阿丽打开电视,然后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泅渡死亡”。我走回自己的房间,茫茫然不知所措,一幕幕往事似潮水般涌来,拿着电视机的摇控板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翻开书又合上,拿起笔又放下。桌角的那副扑克还静静地躺着,这副扑克是我们三人斗地主的见证,可现在谁能代替阿平的缺席。

阿平啊!阿平,前几天你还说带我们去吃大曼么的烧烤,可现在我们阴阳两隔,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阿平刹那间就这样走了,而阿丽还没有感受到青春的快乐,就要先尝试死亡的痛苦,悲哉,痛哉。爬起床,心茫茫,“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二)

第二天起床后,发现飞蚂蚁死了一大片。窗户内外,横尸满地,惨不忍睹。有的匍匐于地面,有的粘于水面,粘于水面的飞蚂蚁,有的还在不停地挣扎、扑腾。此时的双翼已失去了翅膀的作用,由于翅膀宽大,反而凝粘着水面,可想而知,它们的左翼右翅已成为它们死亡的加速器,但这些飞蚂蚁总想左动右摆,左簸右倾,可它们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唯独让水面泛起了些许涟漪。我把还睡在床上的阿丽拉了起来,一起看看这些,特别是还在垂死挣扎的飞蚂蚁。

唉!可怜的飞蚂蚁,一场大风或一场大雨就会把你们葬送,但我看到了你们对生命的执着与渴求。阿丽看到了吗?我想聪慧的她,应该比我看得更深想得更多。

晚上,我打开电脑,发现一封邮件,一看是阿丽发过来的。

她这样写道:“鸿,谢谢你!我想我应该学学那些垂死挣扎的飞蚂蚁,我不希望自己这样屈服于逼仄的病房,匍匐于生命的脚下?我曾躬身反问自己,难道我就这样从此自甘堕落,自生自灭吗?难道我就这样悄悄地束手待毙,屈服生命毫无反抗吗?飞蚂蚁尚且能尽最后一点气力苦苦挣扎,执着炽热地追求生命,我是否也应该蠕动一下呢?歇斯底里地挣扎一番呢?是啊!人不应该就这样的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人海。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是的!生命的长短,并不妨碍一个人自我价值的实现,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其长度,而在于其亮度,是呀!心若在,梦就在,我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一条破釜沉舟的路,让自己活出精彩来,我要用残羹冷炙的时间,去演绎生命的阳春白雪。让自己拥有生命中不平凡的结尾,对于我,时间不多,我是应该为自己选择一条有价值的路,哪怕是求得精彩的瞬间,而尽吾能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泰戈尔诗云:‘天下留我云彩,但我已飞过’……真的很感谢你,你曾说过只有深深地感受到生活的痛苦,又从容顽强地战胜了痛苦,并执着地憧憬明天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强者,这句话我将铭记在心……”

是呀!人生无常,生命有限,事已至此,唯有正视现实,好好珍惜身边的幸福,珍惜拥有的一切,认认真真而又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断自我完善,让灵魂有所寄托,让人生的句号画得悲壮圆满。我很欣慰的是,阿丽终于从阴霾的空间里走了出来,正如王者昆所言:痛苦的极端不是超越就是沉沦。

(三)

三个月后,阿丽也平静地走了,她走的时候双目微闭,额眉不蹙,像安稳地熟睡一样,显得那么雅静。尔后,她被推进了手术室,她的眼膜无偿地捐献给一个叫小芳的女孩。

阿丽走了,我没有嚎啕为她送别,也没有以滂沱的泪水为她上路,我想,阿丽远去的地方也许是一片人间所无的乐土。所以,我没有必要悲切切、泪涟涟,我只是反反复复地唱着那首《丁香花》。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花儿枯萎的时候

当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变成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的走啦——”

阿丽走了,还留下了一本她用自己的感悟所写的一本书--《鱼在水里哭》,在书的结尾,她这样写道:“一个人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也可以创造出辉煌来,十四岁的刘胡兰,二十二岁的雷锋,就以他们年轻的生命谱写了人生的辉煌篇章,珍惜自己的生命吧!用热情去填写岁月的每天每页,或在默默的奉献中,去承担历史的重托,或在瞬间的燃烧中留下永恒的光彩……”

一朵鲜花飘落了,仍然是那么美丽、从容。阿平、阿丽先后离我而去,剩下孤单的我仍在城市一隅,单调地重复着枯燥的生活,写字--吃饭--睡觉--写字--吃饭--睡觉,写写改改,吃吃睡睡,在生活的夹缝中蠕蠕地爬行,唯独让我欣慰的是,隔三差五有些零碎的稿费,从不同的地方飘然而至,以至我继续能够呆在逼仄的角落继续拿起笔,写我和阿平、阿丽的故事。

阿平是司机,阿丽是公司职员,我是个写文字的浪人,不仅身在流浪,心也在流浪,我流浪到了他们的小岛,于是就演绎了我、阿平、阿丽的故事,我们三人同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间。同龄的我们志趣相同,性格也很匹配,于是就形成了一个金三角的围城,如果他俩没有离去,我想我仨之间会发生更多的故事,也许是三角恋,也许是阿平和阿丽,也许是我和阿丽,可我们还没来得及相爱,苍天就不让我们去爱,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的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房子愈空,寂寞愈浓,想念愈重,想念阿平,想念阿丽,想念从前的丝丝缕缕、点点滴滴。

我想,我写完了我们的故事,我会撤出这令人感伤痛苦的地方,同时呆滞在这里也太灰暗、沉闷、阴郁了,我要重朔一个阳光的我。

一个月后,《三人小岛》打上了句号,而后,我搬到曼景兰的一个小寨疗养自己,但我不时掉进记忆的漩涡里去,阿平、阿丽的音容笑貌,不时在我的脑海里呈现、索绕。我说过,写完了就应封存过去的往事,与往事干杯,树欲静而风不止,所以,记忆与现实把我拉扯得心力憔悴,面容枯槁。

冬渐渐浓了,风渐渐冷了,我想,过了新年就应流浪远方,追逐新的理想和希望。新年将至,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特别是除夕之夜,解禁(解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的城市又开始了烟炮礼花的“骚扰”,曾经宁静的夜被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轰响,城里的夜抓住这个机会疯狂地飚劲,不间断的烟花把夜空点缀得多彩而绚丽

赶新世纪早班车的一户户人家都在灯光中吃他们的早餐,而我慵倦在床,辗转难眠,情意阑珊。爬起床,倦于晨妆,我推开了原住着阿平、阿丽的门,多希望他们能走出来与我团聚,可事与愿违。无奈,我走出房门,走到旷野,点燃了不知道一张还是两张,不知是面值50元还是100元的人民币,我想,阿平、阿丽一定会收到我新年里给他们的礼物,我想他们一定会在天堂买到更多的自己喜欢的东西。

(四)

正月初三,我的生日,除了接到了几个电话,什么也没有收到,心寒似水,就这一天,我离开了景洪,收拾行囊时冷风飕飕,太阳也吝啬地收起他发光发热的双翼。

再见了,西双版纳。“轻轻的我走了,恰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似乎忘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在那逝去的不再回来的旧日”。

光阴似水,拖浮着所有的生命走向尽头,可对阿平、阿丽来说,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仓促得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把握。于我来说,应看到生命的紧迫感和不可逆转性,应更加珍惜生命,以防止命运交响曲突然出现停止符,突然会嘎然而止,可我依旧选择流浪。我想我是个飘泊的人/注定我要流浪/我想我是个宿命的人/注定我很悲观/流浪的路上/每一步都很沉/就像阴郁云/层层叠叠/我想有一天/我会像雨一样葬在大地的表层……

再见了阿平、阿丽,再见了西双版纳。轻轻的我走了,恰如我轻轻的来;来时一片痛楚,去时一地感伤;来时落花满地,孤寂满怀;去时冷雨飘飞,凄神寒骨。

晚八点三十分,车缓缓启开,从一个城市开往另一个城市,汽车飞行在黑云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穿过黑乌云,穿过山山水水,我想,明天一定会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作者简介】:尹华同,广东省青工作协会员,海月学校小学部语文组教研组长,从教十五年,爱好文学,在《云南日报》《邵阳晚报》《教育周报》《素质教育》《时代教育》《东莞教育》等刊物发表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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