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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窦文生嗜酒如命，每次喝高了，都打得老婆文秀不敢归屋。 女儿秀荷十二岁那年夏天，文秀连夜跑回娘家，再也没回来。 秀荷把初中录取通知书压在箱底，接替母亲操持家务，照顾年幼的弟妹。 且说儿子考上大学后，窦文生才拍着微醺的脑袋思量：该给秀荷找婆家了。话放出去后，却没有媒婆上门。 说来也怪，秀荷都快二十五岁了，在这穷乡僻壤，早就成了村里面的老姑娘。摊上个糊涂爹，再加上正上大学的弟妹，个个都只出不进，谁愿挑这烂担子？ 〈二〉 在县城工作的姑妈带来好消息：城郊一户菜农正托人四处说媳妇，小伙子父母种着几亩菜地，养了几窝猪，日子过得蛮不错。 姑妈领着男娃廖远志来家相亲，小伙子看上去还蛮精神，长得也挺帅气，窦文生甚是满意。 秀荷提出自己的疑惑：“人看上去蛮好的，就是咋没怎么听他讲话。” 窦文生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道：“豆配豆，瓜对瓜，萝卜白菜可不搭！找到这么好的人家，是你的福分！” 秀荷腊月初就嫁到了廖家，婚后她才慢慢看出来，廖远志长得挺标致，脑袋却是一根筋。父母让他朝东，他绝不向西；叫他洗把葱，他绝不会剥颗蒜。 生米煮成了熟饭，秀荷只能硬着头皮过下去，更何况廖家给的几万元彩礼，早还了弟妹欠的学费。 第二年秋天，女儿梦瑶出生了。廖家上下甚是欢喜，秀荷的忧愁藏在心底：廖家赚的钱都由公婆掌管，平日仅给他们一些零用钱。娘家弟妹正是花钱的时候，自己没办法帮衬。 梦瑶断乳后，秀荷鼓起勇气向公婆提出，与远志一起南下打工。 公婆断然反对说：“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何苦出去受罪？” 秀荷努力地坚持道：“家里就几亩地，四个人也是种，两个人也是种。匀出两个到外面闯一下，学点经验总是好事。” 经不住秀荷的软磨硬泡，公公松了口：“出去可以，两口子得在一块生活，工作不好干就回家。” 〈三〉 远房亲戚介绍小两口进了一家电子厂，秀荷做普工，远志当保安。 远志按公司规定，每天严格检查出入车辆及员工。那天厂长小舅子押车送货，偷拿了仓库几箱半成品，被远志翻出来了。司机和另一个保安使劲给他递眼色，远志还是掏出对讲机叫来了保安经理。 事情影响很大，厂长无奈之下只好把小舅子开除了。没过几天，厂长找借口把远志和秀荷都辞退了。 秀荷开始为将来犯愁，就远志这脾气，进厂做工是行不通了，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家。 秀荷在街上溜达了几天，发现好些人在街边摆摊，出售着饰品、鞋袜、衣物、水果……工厂下班的时候，前去光顾的人还不少。 秀荷看出了一些小门道，在城中村僻静处租了间破旧的小平房，屋子经她拾掇一番，倒也窗明几净。 秀荷批发回来几箱苹果，买来电子秤，找了根大木棍挑着苹果上街兜售。一天下来竟赚了百来块，比做流水线强多了。远志每天把货物送到固定地点，陪秀荷小坐片刻后，就回家做好饭等妻子回家。远志做的包子、馒头都很好吃，这让秀荷很意外。 才过了十几天安稳日子，意外发生了：那天远志刚走没多久，摆摊的人就手忙脚乱收拾东西，惊慌失措地朝小巷深处跑。待秀荷反应过来，一辆执法车停在了她面前，身穿制服的人拎起她的果箱往车箱里扔。 秀荷慌忙护住另一个箱子，一个瘦高城管把她推倒在地，强行扛走了全部物件。秀荷追着执法车哭喊：“还给我！还给我……”回答她的，只有随风飘来的汽车轰鸣声。 回到租房后，秀荷才发现右手臂淤青了一大片，手掌处擦破一大块皮，袖口沾满乌黑的血渍。 远志一边帮秀荷清理伤口，一边心疼地嘀咕：“我们还是回家吧！” 秀荷嘴里吸着冷气说：“我就不相信在这里就活不下去！” 秀荷又开始上街溜达，她发现工业区门外，有好多夜宵铺子，下午四五点才开始营业，白天却都关着门。秀荷和一个面相和善的店主商量，白天能否把屋檐下的位置租给她，店老板娘看她老实本份，就爽快地答应了。 在秀荷的操持下，一个临时小食档开市了，早上出售远志做的包子、馒头，捎带卖牛奶、豆浆；中午出售秀荷做的鸡蛋炒粉、炒饭。小两口手艺精湛、价格公道，渐渐在工业区赢得好口碑。 慢慢地有了些积蓄，秀荷对未来满怀憧憬，不料店主忽然提出要将原位置收回，原来店主看他们生意火爆，决定叫亲戚过来经营。 秀荷再次上街溜达，她有了清晰的计划。经过深思熟虑后，秀荷在城中村村口租了间小铺面，属于自己的店铺“荷香小食店”开张了。对面工业区工人集中租住在附近城中村，工人上下班都会从村口经过。大家上班都很辛苦，价廉物美的早餐、夜宵是他们的不二选择。 秀荷精明细致，远志勤劳肯干，小食店很快有了起色。第二年秀荷在城中村另一侧路口新开一家店铺，请来两个帮工，夫妻俩干得热火朝天。 〈四〉 几年光景，秀荷就开了五家分店，从娘家请来乡邻帮忙打理。后来干脆让人加盟，远志负责配料和技术指导，大学毕业的弟弟统筹策划，秀荷负责整体营运。 这年春节前，廖家新修的楼房要入伙，弟弟驱车载全家回家。秀荷怀中不足半岁的儿子粉嫩可人，远志满面春风，逢人就派烟发糖，双方长辈更是欢喜得见牙不见眼。 廖家院子有人议论：“就远志那傻样，哪有本事赚到那么多钱？肯定是秀荷赚了不三不四的钱！” 秀荷婶娘说：“秀荷真是行到狗屎运，嫁了这么好的人家！” 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廖家。远志气愤地要去和人理论，秀荷不屑地笑笑：“我们行得正，莫怕人议论。脚懒手不勤，守着金砖变牛粪！” 【个人简介】：龙良如，女，80后，现居深圳龙华。来自湖南邵阳的文学爱好者，在深圳生活了近十年，做过流水线工人、绘图员、小店学徒工等工作，现经营一家小型广告公司。 繁忙的工作之余笔耕不辍，曾在家乡报刊发表《鲁班尺先生轶事》《飘香的回忆》等作品。2014年开始在深圳龙华大浪《浪花报》投稿十余篇，得到编辑老师的肯定；在《宝安日报》发表《你的惊慌，我的痛》《我的大浪情缘》等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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