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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十二优伶与十二金钗之间虽然社会地位天差地别，却互为映射，互为补充，构成了《红楼梦》庞大的社会体系——阶级分化严格又不断流转的巧妙结构——的部分。 贾府为筹备元妃省亲，派贾蔷到苏州采买十二个女孩子，这便是十二优伶。从此她们的命运沉浮便从未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十二优伶中，有的小小年纪父母只以卖掉她们为事，人间最可贵的亲情成为了把她们推向火坑的第一只手；有的“父母已亡，被叔伯兄弟所卖”，其境遇比同样有狠舅奸兄而被卖的巧姐儿、晴雯更为煎熬。以至于尤氏与王夫人商议遣发这十二个女孩子时“所愿去者止四五人”。 能够进入贾家荣国府，对于她们来说，或许是相对幸运的，倘若落入如贾珍之流手中，等待她们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进入贾府之后又有教习师傅对她们严格训练，那“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都是“台下十年功”磨练出来的。倘若家里主子兴致所至，随便点谁唱一曲什么，她们都必须拿得出来。 菂官的早死与这苛刻的训练便可能存在某种因果关系。在电影《霸王别姬》当中，小豆子就是因为总唱“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被师傅几乎打死。 春节之时，本讲究合家团圆的传统，而她们却身处异乡，还得逢迎主子的喜恶。连贾母也道：“大正月里，你师父也不放你们出来逛逛。”但此话只可当笑话，倘若贾母高兴了要听戏，而她们却不候着才是大事。 如探春所说：“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意儿，喜欢呢，和他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她们如同任何一件主人的物件一样，毫无人身自由可言。候着等发落如王熙凤备好游船等贾母兴致一般理所当然。 有人计算过，这十二个女孩子作为优伶的身份在大观园中仅仅存在了十个月。老太妃薨，“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延宴音乐”促使了她们的第一次解体。龄官及宝、玉二官选择了离开、文官随了老太太、茄官被尤氏讨去，而其他人则被分散在园中。 这里关于龄官的离去引起了读者的广泛讨论，读者基本认同的一点是：龄官的离开，是基于这个富有自由独立人格的女孩子，对现实的清醒认知。尽管龄官与贾蔷相互之间的好感是真诚的，但是以她优伶的身份，绝不可能成为贾家正派玄孙的正室，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了有尊严地离开这个温柔富贵之乡。 但笔者认为，这仅仅从作为贾府之人方面进行了分析，另一方面则是龄官与其他人不同的家庭背景，也就是吸引龄官离去的因素。龄官恼贾蔷弄了雀儿来形容打趣自己，说道：“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 这不仅说明了她的思乡之情，也从侧面反映了龄官的家人并非像其他人一般甘愿把女儿卖出去，或许是实在迫于生计，才出此下策，但无论如何，龄官对于家人和故乡依旧是眷恋的，渴望回归的。 宝官、玉官出场次数不多，但都是同时出现。关于她们的影射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宝玉，有的说是宝黛。但笔者以为论据不足，这些说法都比较牵强，而更倾向认为这是《红楼梦》这部未竟之书的维纳斯断臂。而这两个人物的性格的大概轮廓是善解人意且灵巧好玩，这从他们指点蔷龄关系与怡红院雨中玩耍便可知一二。 文官应该是戏班的班首，除夕之夜一句八面玲珑的话说得老太太欢心，道是：“我们的戏自然不能入姨太太和亲家、太太姑娘们的眼，不过听我们一个发脱口齿，再听一个喉咙罢了。”既顺应老太太的谦虚之意，又指出了家班的优势所在，更巧的是说话的时机，给在场所有人一个台阶下，连“李婶、薛姨妈喜的都笑道：‘好个灵透孩子！’”贾母心中更是暗暗相中了这个随机应变的聪明孩子。 当时尤氏管家，茄官便被讨了去，关于这个女孩子就再未提起。 除了上面这五位以及已死的菂官，剩下的就被分到大观园姑娘们的房中了。分别是：芳官随宝玉，蕊官随宝钗，藕官随黛玉，葵官随湘云，豆官随宝琴，艾官随探春。春去秋来，在抄检大观园之前的一年半中，可能是剩下的六个女孩子精神死亡之前最美妙的一段时光了。 而可巧的是这些女孩子和她们跟随的姑娘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之处。 芳官相貌“面如满月犹白， 眼如秋水还清”，酷似宝玉；性格上待人真诚坦率，有难之时曾经的伙伴都来帮忙，胆敢和赵姨娘这半个主子大闹一场。如王蒙所说：“芳官的美在于天真，在于一切率性而为，在于身为奴碑而毫无奴相奴气。她的表现充分说明了她在心底认为自己是和宝玉一样的人。” 蕊官机变稳重，以取硝为名实则是找伙伴玩耍；心底是不舍分离嘴上却说让“藕官先同我们去等着岂不好？”这几处均有几分宝钗的心机。藕官“杏子阴假凤泣虚凰”与黛玉还泪又何其相似，她对于爱的彻悟启迪了宝玉，才有后三十回宝玉“终不忘世外仙姝姊妹林”。 其余三官不一一赘述，读者在阅读中可细心体会；另外藕官、蕊官、菂官三人的爱恋又可深入挖掘，这里也不详写。 抄检大观园之后，王夫人亲自阅怡红院中的人，“吩咐上年凡有姑娘们分的唱戏的女孩子们，一概不许留在园中”，最终造成了十二优伶这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孩子们的小团体最终瓦解。 这次她们仍然没有选择，落入唯利是图的干娘的手中，怎么会有耐心为她们寻好人家？只盼快快变现才好。只有芳官并藕官、蕊官三人拼死做了尼姑去才免得被小厮们玷污，然而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已。 作者：三心，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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