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辞职84天后,我还在危重症病房​

 rongma 2020-04-04

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贾天荣 丁一涵

4月3日,是潘潇潇提交辞职申请后的第84天。

早上8点,武汉市肺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2病区。她穿戴好四层防护服,准备进入病房,开始护理新冠肺炎病人。

(4月3日,武汉市肺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2病区。医护人员在穿戴防护设备,准备进入病区。)

疫情发生之前,潘潇潇刚从学校毕业成为护士半年。

和所有初出茅庐参加工作的年轻“菜鸟”一样,遇到工作上的困难,她经常会需要求助科室老师,面对有些“捣乱”的病人难免“心累”,特别疲惫的时候,也会萌生退意。

1月10日,上了一整天班的她回到家准备休息,又接到了妈妈催自己辞职的电话,同样的电话已经持续了一周。

但她依然很纠结,武汉是自己喜欢的城市,朋友们都在这里,虽然才刚毕业半年,工作上同事们相处的也很愉快。这通电话又打了一个小时,妈妈在电话里说,不想一家人再分开了。

挂了电话,潘潇潇觉得被说服了。

最近,潘潇潇在广东工作19年的父母即将回湖北随州老家,希望自己也能回去工作。从3岁起,一家人就聚少离多,最久的时候五六年才见得上一面。

辞职84天后,我还在危重症病房

(4月3日,潘潇潇在病房护理病人。)

和妈妈打这通电话的第二天,她和护士长说明了原因,提交了辞职申请,虽然不舍,但等过了交接期,她就能和久违的家人团聚。

这之后,潘潇潇发现,医院突然开始有了一些调整。

自己所在的综合楼开始腾科室空病房,很多同事被调到第一线救治越来越多的发热病人,整个医院突然爆满,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另外,同样被抽调到一线的同事室友,常常下班回来后累得坐在餐桌上一言不发。她告诉潘潇潇:'照顾那些病人时要穿好几层防护服,每次进去我都不敢喝水,怕上厕所。'这让她先前认知中以为的'普通肺炎'变得可怕起来。

1月20日,钟南山说,人传人。

23日,武汉封城。

24日,本已办完所有手续可以离开医院的潘潇潇想了一晚上,给护士长发了信息:'护士长,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等肺炎疫情过了再走。'

在她看来,新冠肺炎的形势这么严峻,自己不应该在这时候离开。也是在留下后,她才把这些情况和最后的决定,告诉了等待她回家的父母。

这个决定,把她带到了风暴中心。

武汉市肺科医院是武汉最早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也因收治的重症患者多,被誉为抗疫大决战最后的战场之一。22岁的她,成为了这场抗疫大决战里最前线的'战士'之一。

要到最前线去照顾新冠肺炎患者,所要承担的自然也更多。刚开始穿防护服时,她特别紧张,每次都会反复检查衣服有没有破洞,生怕病毒溜进去。

从30个患者的科室换到60人的科室,患者变多。量体温、喂饭、上厕所,要从走变成奔跑,本就穿着防护服的移动更加艰难。

因为担心,妈妈要求她每天下班必须打个电话报平安,有一次接连几天她都没有按时'报备',妈妈打来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其实那段时间,她是累到回去倒头就睡着了。

病人越来越多,情况也容易变得混乱。

很多新冠患者常常因为焦虑情绪不稳定,不愿意吃饭、吃药、配合治疗,甚至喂到嘴里的食物都会吐出来。

这边刚劝完饭,一转身,一些行动不便的高龄患者不知怎么就自己跑到厕所洗澡,全然不顾可能摔倒的风险。在这种时候,那些年纪大的病人反而'难搞'得像个小孩。

因为一直在普通病房,潘潇潇还没有真正目睹过新冠病人去世。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是看到一个全家都被感染,40多岁的重症患者在接受治疗时情绪激动怎么都不配合,'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她为此感到心疼。

辞职84天后,我还在危重症病房

(4月3日,潘潇潇进入病房前,回头看了一眼。)

这期间,当潘潇潇第一次独自完成夜班的交接工作,她意识到自己独立了。

特殊时期不断给这位入行不足一年的年轻护士送来挑战。因为疫情严重导致的人手紧缺,医院开始安排护士两人一岗值夜班,给患者们记录数据、翻身、处理可能的突发情况。

因为分工的不同,那天她需要一个人完成接班工作,拿纸记录后续的治疗、需要注意的事项、病人的情况。大家都很忙,这次她不再向往常一样能够寻求其他同事的帮助。

幸运的是,当晚的病人都很'争气',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象征着独立的夜班顺利结束。

随着工作慢慢熟练,她起初对于被感染的担心也越来越少。实际上,武汉市肺科医院也是武汉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中治愈率最高、医护人员感染率最低的医院之一。

截至4月3日,战疫期间,医院累计收治入院患者1025人,治愈出院861人,门诊不计算在内;其中,重症以上患者405人,治愈309人,重症以上治愈率76%,医护人员确诊4人,医护感染不足1%。

病房之外的世界,疫情中的某些歧视还在滋生。有人会因对新冠病毒的恐惧而对感染者惧怕与拒斥,然后进一步演变为对所有疑似感染者、密切接触者乃至医务工作者产生心理上的'隔离'。

但在一直处在病房中的潘潇潇眼里,新冠肺炎患者并没有因为病毒而变得可怕。

64床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刘爱打王者荣耀,潘潇潇常找他聊游戏,给他排遣病中的抑郁。

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原本即将参加高考,在病房里为大家画了很多素描。

常常给护理工作'捣乱'的老大爷,在出院那天把她叫到门口,塞给她满满一口袋饼干。

这样的经历多了,她觉得病人们都变得可爱起来。

或许也因为这样,潘潇潇觉得,连新冠病毒本身都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那些患者都只是不幸染上新型传染病的普通湖北市民,而自己做的也只是一个普通护士分内工作。

即使身处抗疫“最后的战场”,“英雄”、“战士”这些词对22岁的她来说或许分量还太重,她会因为这段时间医院伙食加餐而开心,也会因为特殊时期要离开舍友单独住酒店感到寂寞,疫情过后,她们还约好了一起去楚河汉街的小龙坎。

直到新冠掀起的飓风慢慢减弱,全国疫情进入收尾阶段,站在风暴中心经历了一切的潘潇潇回望做留下决定那天,才有些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但战疫还没有结束,目前,肺科医院在院病人九十余名,其中重症、危重各占10%。复阳的病人出现,无症状感染者也陆续被发现,500多位医务人员仍旧战斗在一线,要啃下这块'最难的骨头'。

或许是在这些天的经历里不知不觉成长了,潘潇潇反而把自己的事情想清楚了一些。

辞职84天后,我还在危重症病房

(4月3日,潘潇潇穿戴好防护服,准备进入病房。)

等到疫情结束,她在肺科医院工作就将满一年。在最近一次的会上,科室的老师和同事们对她疫情期间的工作表现一致认可。她此前报了武汉大学的专本套读,目前还剩计算机没考,但应该也不是问题。

近三个月的经历还让她与同事们'革命情谊'越来越坚固,自己的日常工作也愈发熟练,这使她觉得,重新换一个环境、换一份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完成这场漫长的战役,今年22岁的潘潇潇,还是决定继续做个护士。她想过将来可能在武汉定居,'或许能把父母也接过来。'

内容来自今日头条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