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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安林火风 2020-04-04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二十岁的脸是天生的,三十岁的脸是生活雕刻的,而五十岁的脸,就是你灵魂的模样。

01

过去十几年,我不止一次地凝视人的脸。

这些脸,有的美丽,有的丑陋;有的粗暴,有的温柔;有的幽怨,写满欲望,有的则是舒展从容。有时,不等别人开口,他的一张脸,已经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通过脸判断一个人,准确率极高。现实生活中,尤其人到中年后,人的面相就越来越显现出受性格和品格影响所致的差异。

宽厚、性情柔顺的人多半面相柔和善美;性格粗暴的人总是一脸凶相;心地歹毒的人往往就长着一副刻薄相;而自私自利、狡猾、爱算计的人,相貌往往很不耐看,即使侥幸生得姣好容貌,稍多接触也会毫无吸引力,令人反感。

我并不迷信,但接触的人越多,就越相信一句话:

一个人的性格品德、精神气质,往往在容貌上一眼就见了底。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02

作家林清玄讲过一个故事。

一次,林清玄想念一位雕塑家老友,于是乘车去看望他。结果见面之后吓了一跳,发现老友面色灰暗、表情诡异、精神消沉。经过询问,老友的身体并无异样。回到家后,林清玄一直担心不已。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跑去看望,结果这次一见发现判若两人,老友面色红润、神态怡然、心情愉悦。林清玄百思不解,一再追问,老友才恍然大悟。

原来上次林清玄过来探访时,他刚刚做完一笔雕塑订单,是为某城隍庙雕塑鬼像,要想做得栩栩如生,必须在心里随时观想恶鬼狰狞恐怖的形象,久而久之,自己的相貌变得凶恶、丑陋、古怪;而最近自己又接了一个订单,是为一座寺庙雕塑数尊观世音菩萨塑像,于是心里时时刻刻都在观想观音菩萨慈悲安详的容貌,五官也随之变得神清气朗。

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你眼里看到什么,你心里想什么,你的脸就是什么样子。

很多时候,我们的心就是一个容器,这个容器装的是我们眼中世界的倒影,而这些倒影最终都会呈现在我们的脸上。

你看到恶鬼狰狞,心里就有一座炼狱,脸上就会生出愁苦的皱纹;

你看到百花盛开,心里就有一座花园,脸上自然会有快乐的纹路;

你看到慈悲菩萨,心里就有一处天堂,脸上自然会呈现出安静祥和。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03

我为什么强调“相由心生”?因为你只要看的人多了,就会坚信这个世界许多浮光掠影,惊鸿一现,灵气,自然,就会呈现在我们脸上,脸就像一个盛住光的器皿,而心又成了光的源头。

早些年,我一直盯住一张脸来看,看得无比动容,你总会觉得时间很恍惚,像时针、分针停住了的一瞬。

这张脸是上海从民国走来的贵族小姐郑念,历数她一生过往,全是伤悲之事。

51岁时被打成右派,关进监狱。在狱中,她被禁食、拷打、单独监禁,手铐深深嵌进双手的肉里,磨破皮肤,脓血流淌。她每次上厕所拉西裤拉链,都勒得伤口撕肝裂肺地痛。

可她的心,她却照顾得很好,令人惊讶的好。

借来扫帚和水清扫监狱,又借来针线,将破毛巾缝制成马桶垫,还给贮存水用的脸盆做盖子防灰尘。在被拷打的时候,有人劝她放声嚎哭来引起恶人的善心,她的心却是这样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可以发出那种嚎哭的声音,这实在太不文明了……”

这个上海女人真了不起,那些年,大家都跟哭丧一样了,这个上海石库门的千金小姐,心里想的还全是美的事,体面的事,真不得了!

晚年,郑念出狱,远走美国,将一生经历,全写进了一本叫《上海生死劫》的书里。很多年后,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那时她已经89岁高龄,但我还是被她的美震撼、惊艳到了。

这位89岁的老人,相依然是极好的,妆容精致,穿着修身的旗袍,眉眼间尽是从容和优雅,不生老态。尤其那双眼睛,实在罕见,幽邃晶亮,温柔有力,透过岁月尘土的夺目之美,令人难忘。

郑念的一生,肉身被时代裹挟、冲击、击碎。可她那颗心,却被她自己呵护得尘土未染,极致风流,干净得很。这颗心是用来思考的,用来优雅的,也是用来淡定从容的,最后,就连岁月也奈何不了她的那颗心。

每当看到郑念,我就想起木心的那句话: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郑念

04

说到木心,其实木心也是一样“相由心生”之人。

他本是世家公子,却一生颠沛流离。年轻时,进了三次监狱。白天,被关在阴暗潮湿的防空洞,吃爬满苍蝇的酸馒头和霉咸菜,别人把他三个手指都打断了。

尽管命运如此不堪,他却把一颗心照顾得很细腻。

牢狱之中,他心里装的不是无边苦难,装的却是自由无边,他在不自由的人生中,看到了自由。在污浊中,不染戾气,在泥泞中,不染污浊。在无情的岁月有情,却在有情的岁月中流亡。

夜里,他找来一张白纸,在白纸上画上黑色琴键。到了晚上,就在这无声的键盘上弹奏莫扎特和肖邦。还在烟盒上写诗,每天写1200字,写得密密麻麻、工工整整。

这不禁让我想起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被关监狱,躲在监狱长的屋里偷听音乐,他的眼睛里看着茫然无边的远方,内心却充满着音乐带来的幸福,这种幸福便是内心的自由。

木心出狱时,关他的人都在想:

“木心一定会爬着出来,身子佝偻,衣衫褴褛,肮脏不堪。”

可出狱那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的相潇洒得很,腰板坚挺,裤子还有笔直的裤缝,皮鞋擦得能倒映出人影,干净极了,优雅极了。多年后,梁文道看到木心出狱不久的照片,他被木心脸上的干干净净,不带丝毫苦相,惊呆了:

“这哪里像是一个坐过牢的人。”

木心一生都在流亡,从中国,到美国,从绘画到艺术。晚年才回到故乡乌镇,直到去世。

前几年,我翻看木心不同时期的几张照片。他的那张脸,少年时清秀,青年时敏感,中年时儒雅,老年时斯文,黑白分明,清清爽爽。

你在这些张不同时期的脸上,也能清清楚楚感受他不同年龄段的那颗心。

他心里装的是对世界的怀疑,你就能看到他脸上的那份敏感。

他心里装的是对苦难的嘲弄,你就能看到他脸上的那份坚毅。

他心里装的是对过往的包容,你就能看到他脸上黑白分明。

最后,心到了,脸上的气就不散。心一乱,脸上的气就转瞬不在。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青年、中年、老年时的木心

05

学者余世存,半生醉心读书,不问世俗之事,从北大中文系毕业后,一直在远离世俗中心生活。无官欲,物质欲也小,半生颠簸,只醉心学问这一点事。时代发展,给他这张脸似乎冲击不大,50多岁,脸上还全是青年人的热忱和读书人的品质。

前几年,他回北京参加活动,碰到几个数年不见的老朋友,大家站一起聊天,余世存仔细观察他们的脸,不禁感慨,这些人的脸都类型化了。

在名利场上滚了几年后,不知不觉,他们的脸上,有幽怨,有愤恨,有强烈的欲望,却唯独不见一份从容和舒展。我们今天的好多脸似乎也越来越类型化了,多的是脂粉的堆砌,轮廓的雷同,流行的脸,又多半是一张张明码标价的商品的脸,千篇一律,没有内容,没有味道,更没有灵魂。

这些年,我也会仔细观察身边的朋友,三五年不见,有些人就已经老态尽显,他们脸上写满等待和疲惫。反倒是一些读书人、文化人,他们年轻时真的不见得有多么好看,但随着时间推移,那张普通的脸却呈现出了一些味道。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余世存

06

为什么会这样?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前几年,无意看到《巨流河》作者齐邦媛的经历,才恍然大悟。

齐邦媛被台湾的文人称作“永远的齐老师”,她前半生颠沛流离,47年之后在台湾念书教书,从未离开书本。她儿时换过7所小学,抗战期间颠沛流离,可她始终勤勤恳恳,手不释卷。

2003 年,已经80 岁的齐邦媛,离开老屋,一个人独自住进“养生村”。载她的计程车司机问她:

“你儿子怎么没照顾你?”齐邦媛回答说:“我才 80 岁呢,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她在“养生村”安心住下,闭门开始专心写作,6年后,巨著《巨流河》问世,轰动华人世界。

这期间,作家简禛前去拜访。一见面,简禛便惊叹:这就是知识分子的模样。

什么是“知识分子的模样”?其实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优雅,是眉宇间保持的清朗洁净,更是书卷在手,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一个人就能活成一支队伍的强大气场。

看齐先生的照片,她长得并不漂亮,但晚年的温润,却是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这种气质,即便再高明的化妆师也化不出来。

作家三毛说过:读书多了,容颜自然会改变。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看过的书籍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复记忆,其实它们仍是潜在的,在气质里,在谈吐里,在胸襟里,最后全部沉淀为气质,反过来滋养我们的一张脸。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齐邦媛

07

晚年,胡适定居台湾。

学者董桥前往台北的中央研究院,在研究所中庭的花园里,董桥第一次见到了胡适。那天,胡适穿一身长衫,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东西。这个场景,董桥记了一辈子,他后来说:

胡适就应该是那个样子,他传递出来的整个气质就是对的。

陈丹青从未见过胡适,但他第一次看到胡适的老照片,就惊叹道:

“完全是学者相,完全是君子相。”

不管是董桥说的“对的气质”,还是陈丹青说的“君子相”,都说明:相由心生,心滋养了面容,然后又把面完完全全交给了岁月。

选取胡适不同时期的照片对比,你会惊讶,即使岁月风霜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但无论是青年、中年还是老年,他的一张脸,永远眉清目秀,永远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我见过一张胡适与蒋介石的合影,两人坐一起交谈,胡适的文气似乎轻松抵住了蒋介石的气场。

照片里的胡适,翘腿,随意,收放自如,有学识护身的雅致,也有从容不迫的魅力。反倒是蒋介石显得拘束,双手放于膝盖,老老实实。这就是胡适的文人气质,蒋介石遇见了这样的学术气度,也只能无能为力了。

其实不只是胡适,民国文人的脸,各有各的特点,也各有各的性情,好像他们自身具备穿越岁月的能力一样。

任凭心在脸上着色,在脸上泼墨、走笔。而那张脸呢,还是有棱有角,有静谧,有飘逸,有灵气,有尊严、有自由。

鲁迅的脸,肌肉紧绷,面孔冷峻,一脸清苦、刚直、坦然,这张脸上写着的就是不买账,就是他横眉冷对的性格;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沈从文的脸,线条柔和,英俊清秀,对应了他笔下文字的诗意和自然,同样也对应了他“水样的性格”;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画家丰子恺的脸,老来须发花白,清瘦脱俗,可贵的是,脸上每道皱纹里,都透着风流自然。所以,他一生温润有趣,画的画也充满童真童趣;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装得下灵魂

看的文人的脸越多,就越相信陈丹青的一句话:“在最高意义上,一个人的面貌,便是他的人。”

很多时候,我们的心就是一个容器,这个容器装的是我们眼中世界的倒影,而这些倒影终会呈现在每一张具体的脸上。

皮囊再美,抵不过岁月,肉身精致,未必能装得下灵魂,人间好多事,都是稍纵即逝的,年轻时不要得意,因为青春一去不回;年老了也不要悲伤,因为岁月无情,你却可以进退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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