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轼对亲情是至爱，对朋友是至情，所以他虽官场失意，情场得意。----艾桃 宋熙宁十年（1077）三月的一天，京都汴京风和日丽，街市繁华商贾云集，人流熙攘太平盛世，留存后世的《清明上河图》描绘的就是当时的景象。 “四照亭”闹中取静，但见这里：环境优雅曲径回廊，小桥流水楼榭亭台，莺喉婉转轻吟浅唱，推杯换盏酒兴正浓。却原来是左卫将军、当朝驸马王诜在这里宴请好友苏轼。王诜是何等人物，仪表堂堂，擅画山水，能书能文，尤其是写出的词，清丽缠绵音调高雅。不然怎能娶了宋英宗的二女儿蜀国大长公主，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巴结上的权贵。 王诜身为皇亲国戚宴请苏轼也是有由头的。先生是何等人物，满腹经纶锦绣文章，技压群芳当朝翘楚。他深得皇帝器重，由于在政见上与当朝宰相王安石相左，厌倦了朝廷内的党争，于是上疏皇帝自求外放到地方为官。他先后在凤翔、杭州、密州等地主政，经受历练政绩突出，尤其是在亲历生活情感和山水陶醉后文思喷涌大有建树。写出了诸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饮湖上初晴后雨》《江城子·密州出猎》等一批引领潮流重量级的诗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欲把西湖比西子，淡抹浓妆总相宜”、“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美妙词章字字珠玑，该是何等的璀璨，先生以自己的实力确立了文坛领袖的地位。 人以类聚惺惺相惜。文坛的拔萃人物相互交流共同提高亦是客观存在，苏门四学士应运而生，先生不仅是这个文学沙龙的发起人还是召集者。正如先生自己所说的那样：“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 王诜当然也是先生的好友之列，这不，来四照亭一同赏春饮酒何其快哉。时间不长就发生了“乌台诗案”，他们一众都受到了牵连，士大夫苏轼变成了种地的苏东坡这是后话。 先生与王诜谈论着朋友间的思念之情，说着各自对诗词书画的见解，交流着文坛的现状走势，时不时抖落出官场的糗事权当佐酒笑料。酒逢知己小酌微醺，谁料到此时一个不情之请的情况出现了。王诜府中正在轻歌曼舞助兴的侍女倩奴，舞到先生面前停了下来，她深深的一个万福，虽然满脸羞红但还是轻启朱唇道，冒昧打扰先生，看在驸马尊面能否填赐一首词给奴家，令日后顶礼传唱。 先生先是微微一怔，稍逊定下心来。心想莫不是王诜事先设下的“圈套”索词？转念一想吃人嘴短呀，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于是借着酒兴满足了倩奴的请求，给足了主人面子。试想，李白斗酒诗百篇，先生何不是如此。作《明月几时有》时就是“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 要知道，先生的诗词字画当朝已经非常珍贵，谁能得到那将是很幸运的事情。词牌最早被人们认为是艳科，伤春悲秋，离别惆怅，风花雪月，当时的词人柳永顺应了这种潮流，柳词，像流行歌曲一样漫布在汴京的大街小巷。先生入流不随俗总能找出自己的独特视角。如果说先生是词开豪放的领军，那么，原来的诗词格律先生更是手到拿来。 先生此时醉眼微眯，他捋髯拽住髯尖摩挲着，稍逊缓缓站起身来轻步慢履徐出四照亭。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春光明媚翠柳婀娜，枝条袅袅犹如垂丝，新芽初出凭添妩媚，淡雅清奇不入俗流。移目再看：侍女倩奴边歌边舞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友王诜亦是微微额首满怀期望。 扫视妖娆依依的棵棵柳树，看着起舞翩翩的妙龄少女，先生此时的思维可谓是天马行空。他边踱步边搜寻灵感，不禁想起了自己尊崇的白居易先贤那首《永丰坊园中垂柳》“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的诗句。名人名句写得传神，很快就传入乐府唱遍京师，连皇帝听后都十分赞赏令人取两枝植于皇宫禁院中。以至长在东都洛阳永丰坊西南角荒僻一隅的一株垂柳尽人皆知身价倍增。 忽而微风徐来柳条曳起飘飘然更加多情养眼，想来冬去春来梅花开尽，正是柳树吐翠好时机。先生的思维更加活跃，诗圣杜甫“隔户杨柳弱袅袅，恰如十五女儿腰”，诗仙李白“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还有贺知章“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诗句一股脑的蹦入脑际。 先生的眼光往亭内一撇，王诜轻嗽，倩奴轻舞，都在看着他。尤其是倩奴，那一双柳眉杏眼凹凸身材纤细腰肢楚楚动人。先生不禁又想起了“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诗句，这同样是出自白居易手笔。他府中有两个姬妾，一个叫樊素，善歌，一个叫小蛮，善舞，尤其是“小蛮腰”传神经典令人称道。 想到此，先生大步跨入亭内，一句笔墨伺候，瞬时文房四宝展于桌上。 稍一思谋笔走龙蛇，蘸墨挥毫落笔成金，一篇咏柳喻人的词章跃然纸端。 江南腊尽，早梅花开后，分付新春与垂柳。 细腰肢自有入格风流，仍更是、骨体清英雅秀。 永丰坊那畔，尽日无人，谁见金丝弄晴昼? 断肠是飞絮时，绿叶成阴，无个事、一成消瘦。 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 王诜看罢眉飞色舞，复请先生入座，手势一招续添酒菜。倩奴看到惊喜异常，情不自禁使出浑身舞技献艺。王诜盛赞先生的填词与先生频频对酌，先生则把词义说给他（她）们听，倩奴则急不可耐的依据词义依着音律委婉试唱。哎，侯门似海，当唱到“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时已经是满眼垂泪。 好一篇咏柳新词，把个对柳的体态及风韵之美表露的嗔嗔娇娇，把个对柳的生不逢地孤自飘零描绘的悲悲切切，把个对柳的惜春恋春情愫直白的怜怜悯悯，更是把柳树拟人化借喻刻画的清清雅雅。 词中的“断肠”寓意深邃，既是海棠花的别称又是柳树飞絮别春的告白。晚春时节柳叶虽繁，但无人欣赏孤楚自怜，只有春风抚来才能摇曳，如同脸上的皱纹得到舒展，却原来春天的皱纹藏在柳叶儿间。 谁晓女儿心？那抹儿柔情的春皱深隐在女儿家压抑的内心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