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如花, 桃李眉眼,杨柳纤腰, 一颦一笑都是好颜色。 有人如画, 从容在睫,优雅在心, 一言一行都是书卷气。 花,美在容色,春老则色衰; 画,美在风气,日久则气华。 胭脂味抵不过书卷气, 前者修饰外在,后者提升灵魂。 何谓书卷气? 它内秀于心,它外毓于行。 书卷气,是一种静气。 对一张琴,温一壶酒,听一溪雨, 自我陶醉,自得其乐。 远离人声鼎沸,不孤独。 身在闹市喧哗,不随众。 书卷气,是一种清气。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笙箫默,丝竹起。 即使身居陋室,也谈笑风生; 哪怕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书卷气,是一种傲气。 不摧眉折腰,不卑躬屈膝, 爱我所爱,行我所行。 王权富贵,只当是过眼浮云; 高官厚禄,只当是粪土朽木。 书卷气,是一种灵气。 松子酿酒,春水煎茶, 举杯邀月饮,骑马踏花归。 暗香盈袖,袖墨香,袖纸香,袖砚香; 长风入怀,怀冷风,怀暖风,怀和风。 提到书卷气, 怎么能不提林妹妹? 她被列为十二金钗之首, 因“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更因满腹才情。 王熙凤盛装华服,何尝不是美人? 大观园联诗时, 她只有干巴巴的“一夜北风紧”。 而林妹妹不同, 潇湘馆不亚于公子哥儿的书房, 门前种竹,竹下看书。 面对落花之哀, 她迎风落泪,以绢袋盛花葬花。 一首《葬花吟》,怜花也怜己; 面对宴会之喜, 她怡然自乐,以菊花入酒入诗。 一首《咏菊》,伤物也伤时。 提到书卷气, 怎么能不提杨绛先生? 初次见面,钱钟书一眼钟情, 他偷偷写了情诗: “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 她不美,但她风姿如蔷薇。 杨家本是书香门第, 杨家四女儿更是沉迷书堆。 父亲曾逗她:一星期不看书,怎么样? 杨绛回答:那一星期都白活了。 流放干校时, 她搬个小马扎,在窝棚里看书写字; 老年独居时, 她戴着老花镜,每天坚持阅读和翻译。 皮囊美常见,书卷气难得。 它是“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妙趣, 它是“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诗意。 它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雅致, 它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从容。 它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自在, 它是“一曲新词酒一杯”的闲适。 它是“采菊东篱下”的文艺, 它是“独钓寒江雪”的孤高。 怎样才能修心修行, 怎样才能养一身书卷气? 答曰:读书。 苏轼曾经写道: “腹有诗书气自华。” 布衣麻衫,难掩绣口锦心; 竹杖芒鞋,一任烟雨平生。 他青史留名,留下来的不是满身狼狈, 而是满纸文章。 自小,他就手不释卷, 屡遭贬谪,他也不忘读书。 尤其在儋州那年, 举目无亲,颠沛流离, 他连饭都吃不上, 随身还携带陶渊明和柳宗元的诗集。 密州黄州惠州, 坎坷的路踩在脚下; 豪气英气锐气, 潇洒的风姿留在诗词里。 黄庭坚说过: “人不读书,照镜则面目可憎。” 惟书有色,惟文有华, 艳过百花,艳过春夏。 黄庭坚爱读书,也会读书: 年幼时,他翻看家中的书柜, 只要读上几遍,就能烂熟于心。 有天,舅舅来做客, 随意抽取柜上的书,考察功课。 他全部都倒背如流。 中年被贬,老年孤苦, 陪伴在侧的始终是诗与书。 多读书,气如梅。 林徽因是民国不可错过的风景, 她满身诗意千寻瀑, 她惊艳人间四月天。 其实,比她好看的皮囊有很多, 但她书卷气满满, 一双妙目如写意山水, 一件素裙如白描诗词, 不需红唇与浓妆, 她已足够显眼。 泰戈尔访问中国时, 林徽因与徐志摩左右相陪, 他们的合影惊艳了文坛。 大家都戏称为“岁寒三友图”: 泰戈尔仙风道骨,如松, 徐志摩郊寒岛瘦,如竹, 林徽因气质绝佳,如梅。 多读书,气如菊。 李清照是千古第一女词人, 她写尽绿肥红瘦, 她咏过人杰英雄。 在那些流传下来的画卷里, 她容貌秀美, 但更美的是书卷气。 曾经,李清照在重阳节饮酒赏菊, 思念远方做官的丈夫赵明诚, 她写下一首《醉花阴》: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赵明诚收到词,拍案叫绝, 他废寝忘食,三天内做了五十首词, 加入那首《醉花阴》,请朋友来评比。 在匿名的情况下,朋友称赞道: 只有“人比黄花”这三句写得好。 多读书,气如兰。 谢道韫是魏晋最负盛名的才女, 她出生名门,往来都是鸿儒; 她饱读诗书,开口即是佳句; 少年的谢道韫与叔叔谢安赏雪, 吟诵出“未若柳絮因风起”, 时人称颂不已。 当时还有另一个才女张彤云, 有人好奇谁更胜一筹, 济尼与两人都相识, 他评论道: 张氏清心玉映,有闺房之秀; 谢氏神清散朗,有林下风致。 说到底, 书卷气是来自阅读的沉淀, 书卷气是来自阅读的升华。 变浊俗为高雅, 变奢华为淡泊, 变沉郁为平和。 生活,蹉跎的是眉眼; 书卷,修炼的是精神。 有气则有度, 有气则有韵, 有气则有仪。 风度翩翩,风韵袅袅,风仪亭亭, 足以抵抗生活的苟且, 足以慰藉内心的风波。 来源:古典书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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