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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喜欢雨，那种淅淅沥沥，不急不慢的雨，每次我都能嗅到他们的到来。 那是在我乡下奶奶家，家在半山腰，几根大红砖方柱撑起黄木黑瓦的屋檐，一条曲了两曲的水泥走廊转向了屋后，屋前是操坪，操坪前是竹海，竹海飒飒作响，我闻到了她的味道，她要来了。 世界的第一滴雨总是下在我们的头发上，额头上或者眼睛里，我取了条小木板凳坐在廊子上，靠着一蹭就会蹭一层白灰的墙壁，墙壁上头还有我用碳炽画的忘了是什么的画。我听着第一滴雨滴从黑瓦上集聚滑下，落在地上已经被滴成个小凹的水泥上，水泥上还有绿苔，然后节奏慢慢的变快，檐外的世界也慢慢的朦胧。 我闭上眼睛，听着雨声，听着雨滴慢慢的在我的脑海里汇流，我能看见奶奶的鱼塘里无数的小圈，我弄不清哪些是雨水击起的，哪些是鱼在吐泡泡；我能看到雨水拍打在屋侧那条上山的小路上，扬起的一点点灰尘，本来是灰尘包裹着雨水，后来尽被雨水包裹，湿湿漉漉；我能看到一滴雨水打在翠竹的叶子上，叶子轻轻一弹，想把雨水再次送回去… 我睁开眼睛，旁边是奶奶家的土狗，忘了是小黄小黑还是咬过我的那条，它卧在那儿，两个爪子搭在前面，静静的望着这雨，觉知到我在看它便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看到了它和我一样的眼神，那一刻我们互相了解了。 这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我本来还惦记着那颗枣子树，虽然那几颗枣子我已经盯了很多天了，我觉得这会已经熟了；我本来觉得这个天气还不是多冷，山溪里肯定还有螃蟹翻，那个只是偶尔从涧洞里爬出来的大家伙现在可能又出来了；我本来还在念想上家的女孩子今天没下来，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这些突然都已经没关系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帘，滴滴答答的落下，不紧不慢的编织着，把这么偌大个世界全部收在了这窄窄的屋檐下，我的心神也全部回到了这廊道中，又静静的觉知着世界，檐外的世界如此朦胧，檐下的世界如是清晰，我也没了什么念想，反正世界只有檐下了，就像这条狗一样，趴在着儿喘着气，就是这山川原野，就是这天地万物。 这场雨好久未曾到来了，何人可知，何人能解，今天我自让它在我心里下一场，阴晴之后，带着点檐下的湿气，再次走入这赤炎炎的世界。 雨下屋檐 一滴雨坠入过客的眉心 渗入皮层尚浅浅的褶皱 让它长出点柔柔的水草 让眉毛下的两条小鱼 窒息的时候 能呼吸到沉淀的氧气 在水滴石穿之前 小鱼还不能开始它的逃亡 它是等烟雨的天青色 是描水墨画的留白 一滴雨坠在越女修眉上 在这黑瓦上发出 滴答 滴答 滴滴答答…的声音 屋檐下的过客 他低声一叹 盘坐在她的眼里 他望着这片竹海摇晃 在她的心里发出飒飒的风声 水洼里的苔藓也听到响动 它扭动着 那长了千年却依然没有的腰身 幻想着自己这时成了水草 还没来得及梦醒 已经被过客一脚踩瘪 雨停了 踏着雨后的泥泞 一脚深一脚浅的 又会走进哪个屋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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