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随园诗话中,袁枚提到的于耐圃相公和鄂西林相公的的两幅对联,到底是谁写得更好一些呢? 前言《随园诗话》的作者清朝诗人袁枚(1716年3月25日-1798年1月3日),这是一本关于诗歌美学和诗歌理论的著作,题主的问题出现在<随园诗话>卷一:
这两幅对联在清朝人梁章钜(1775-1849)的《楹联丛话全编》中也能见到:
袁枚认为于耐圃相公和鄂西林相公“胸襟气象,却迥不侔”,而梁章钜却说“用意各别,皆格言也”,一个有高下之分,一个说他们平分秋色。 到底随园老人评价中,于耐圃相公的好呢,还是鄂西林相公的好呢?这样分有没有道理? 一、三个人物这里提到了两个相公,相公是旧时对于宰相的尊称 于耐圃相公,清朝乾隆时期的重臣于敏中(1714年—1780年),字叔子,一字重棠,号耐圃,江苏金坛人。于敏中出身簪缨世家,他在乾隆时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曾作为汉臣首揆执政,因此被称为于耐圃相公。 鄂西林相公,指康乾两朝的重臣鄂尔泰(1677—1745年),西林觉罗氏。雍正帝驾崩时与张廷玉等同受遗命辅政,担任总理事务大臣,历任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等等。 袁枚说“两人都用真西山语”,真西山,指南宋的真德秀(1178年—1235年),号西山。他是南宋后期著名的理学家,继朱熹后的理学传人,创“西山真氏学派”人称“西山先生”。 二、很多人认为鄂尔泰更胜一筹不少人评价鄂尔泰这副对联的胸襟气象更胜一筹:
原因很明显,下联有悲天悯人、同情苍生的意思。 不过,也有人认为,下联“对他有愧,只恐苍生面色多”有点高高在上、俯视百姓的优越感。 而于敏中的对联,似乎境界、气象窄小:
今日正宜知此味,上联与鄂尔泰的上联相仿,下联也只从自身说起,没有显示出更广的胸怀与志向。于敏中姿态放得比较低,没有鄂尔泰的气魄。 因此被认为与鄂尔泰的气象“迥”不侔。大多数读者都比较认可袁枚的这种判断。 是这样吗? 三、于敏中的气象梁章钜认为二人“用意各别,皆格言也”,是对二人给予同等的评价。 为什么呢?我们可以看看于敏中对联里面暗藏的机关,不过,首先要知道真西山说了什么? 在南宋罗大经 的 《鹤林玉露》中有这么一段:
可知,袁枚说他们二人引用“真西山语”,是这两句话:
老百姓不能面有菜色,但是当官的人,不能不知道这种事情,即避免让老百姓饿肚子。这不是就是鄂尔泰的“对他有愧,只恐苍生面色多”吗? 再来品味一下于敏中的上联:今日正宜知此味。也就是“士大夫不可一日不知此味”的意思,和鄂尔泰的下联,完全是一回事。 于敏中下联里,咬其根即咬菜根,原本出自北宋汪革的名言 :
意思是,只要坚强地适应贫苦,什么事做不成呢? 罗大经对于这句话的解读:
可见于敏中这副对联的下联也不简单:
我当年曾经吃过苦中苦,所以今天更要注意百姓的甘苦:今日正宜知此味。上下联是倒装之法。 儒家的理想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要咬得菜根断,那么齐家治国的理想自然也能够去追求和实现。 四、两幅对联 哪个更好一些?两幅对联,有两个评价,无论是梁章钜的“用意各别,皆格言也。”,还是袁枚的“胸襟气象,却迥不侔。”其实说的都对。 于敏中的对联表面上似乎“气象不侔”,但是其内在含义,和鄂尔泰其实没有区别。如此看来,于敏中的对联,含而不露、意境深远,比起鄂尔泰的浅白直露似乎更符合诗骚之旨,是诗人的高明之处。 用王国维的理论来说,于敏中有点“隔”,深意不太好理解。鄂尔泰的对联“不隔”更容易理解。 这也很可能是汉臣与满族大臣的在政坛气质上的不同,汉人要收敛得多。 清朝诗坛大家王士祯主张“神韵说”,他认为杜牧"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不如王维的"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因为杜牧自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而王维不直接表达出来,而是让读者去领会和感受。因此王士祯认为:更不著判断一语,此盛唐所以为高"。 梁章钜认为两人不分高下,应该也有此意。 不过,袁枚却很看不上王士祯,袁枚主张性灵说,认为有真感情就要表达出来。所以他认为鄂尔泰的好。 结束语欣赏对联也好,欣赏诗词也好,同一首作品或者同一作者的作品,有人喜欢,有人就不喜欢。 例如杜甫虽为诗圣,但是宋朝人陈善在《扪虱新话》记载,杨亿和欧阳修”皆不喜杜诗,二公岂为不知文者,而好恶如此。“ 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于敏中这副对联含蓄蕴藉而意味深远,更得诗家真味。鄂尔泰的对联明白直观,更容易引起读者共鸣,这种风格的作品更容易流传。 我个人更喜欢于敏中的对联,但是这种风格的作品,可能曲高和寡。 @老街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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