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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碎影话嘎河

 捉光凑影 2020-04-06
       嘎河,即舍路嘎河,是流经我家乡松山区的一条小河。
       舍路嘎河发源于河北围场县东北部的山区。“舍路嘎”系蒙古语,意为黄羊甸子。据传河水上游流经黄羊出没的草甸子,故得名。舍路嘎河在《清史稿》称锡尔哈河,《承德府志》称石勒嘎河,通常也称西路嘎河、涉拉嘎河,都是汉语的不同音译。嘎河在老府镇索虎沟附近进入赤峰境内,流经二道河子、老府镇、王府乡、红花沟镇、至初头朗镇初头朗村附近与阴河汇合,继续东流至老北大桥与锡伯河汇合入英金河,至此长约90公里。

(嘎河南岸是G111国道和京通铁路,三线并行。)  

       在地图上,嘎河是一条不起眼的蓝色细线,但是在松山大地上,它不仅仅是一条河流,而是一个广阔的流域。
     嘎河的径流量非常丰富,特别是嘎河上中游老府、王府流域,两侧青山,泉眼无数,汇集成流。可以说嘎河虽小,也是水纳百川。我家乡南面的龙潭沟,盔甲山,家乡北面的红石砬子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泉眼,小学时去龙潭沟植树,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就是以山泉水作为饮用水的。在山腰还引泉水养鱼,偶尔从泉水叮咚中见三两蝌蚪嬉戏,有“蛙声十里出山泉”之妙。如果说嘎河的发源地还是一线清流,嘎河在松山流域已是万泉河了。

 (老府神仙沟的山泉,嘎河两岸群山曾有许多这样的泉眼。)

        嘎河流域广阔,还在于沿河两岸人工河道密布,把嘎河水引入了数不清的大渠小渠。在河里修建一个闸门截流,提高水位,称为渠首。从渠首引水至两岸山前的干渠,从干渠再引水到各村的小渠,小渠从村里流过,即可以浇田地,也可以浇农家院里的菜园。所以它是一个水利灌溉网,终端可达沿岸每家每户。记得小时候足不出户,就可以在菜园的畦子里抓到泥鳅、白漂儿,在窗台外晒一晌午,待到长河落日、家家户户炊烟升起时,在柴草堆里捡出几只鸡蛋,让奶奶炒一盘蛋煎小鱼,那香喷喷的感觉至今回味无穷。

(G111国道旁双马渠首,1970年建成,1980年改建。嘎河上修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渠首,引水灌溉,渠水可达千家万户。)

      在嘎河上游二道河子段,还利用山高水险的自然条件,建造了二道河子水库,水库位于嘎河入境约九公里处。1959年12月工程第一次动工,从当时编辑的工地小报《震动报》来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展了群众性的会战,近处老府中学的师生,远处初头朗的群众都投入到建设中,声势浩大,真可谓“震天动地”。但当时已是大跃进的尾声,进入调整和整顿时期,第二年的冬天工程搁置。1970年3月再次动工,1972年10月建成,成为嘎河流程的总开关。对调控流域水量,农田水利灌溉发挥了重要作用。

(嘎河最大的水利枢纽――二道河子水库和1959年12月初建时工程指挥部编印的油印宣传小报《震动报》    

       从二道河子水库顺流而下,嘎河入境的第一镇是老府镇。老府镇境内自然植被丰富,大小乌梁苏森林密布,水源涵养好,水流清澈。老府镇是一座历史文化悠久的小镇。清初翁牛特部辅国公府第修建于此,习惯上称老王爷府,俗称老府。老府中学坐落于嘎河北岸,我在这里曾度过三年难忘的高中生活。每次回家去火车站都要从河中趟过,也曾在河边的树林里复习功课。青山孕万物,秀水育英才,老府中学曾经创造过辉煌的历史。记得当年教我们语文课的王书昌老师两个儿子先后考入了北大,我同班同学也有三名同学考上了北大。给我们上课的老师都很优秀,其中有一位教日语的鲍洪举老师还是翁牛特右旗王爷的后裔。老先生在伪满时留学日本八年,日本战败后回国,讲课日语比汉语流利,先生落寞的目光现在想起来记忆犹新。 

嘎河入境第一镇――老府镇,一个有文化底蕴又朴实无华的乡村小镇。图片来源网上)   

       河水继续东流至王府乡地段,属中游区域,这里地势开阔,山清水秀,水流平缓。我的童年就是在这儿度过的, 嘎河四季就是我童年的岁月。“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河的低洼处先拉开了一个大口子,随着冰层不断地“塌方”,整个流域不久就化开了。春天的河水清澈、响亮,冬天里孕育生长的小鱼苗,摇头摆尾地想逆流而上,却总是冲不上去。岸柳返青,桃花含苞待放,土地有了湿气儿,鱼雁在河洲嬉戏,车把式的长鞭在田野中甩响,万物蒸腾,生机勃勃。转眼就是夏天,遍野都是水汪汪、绿油油的。河滩的水塘里蜻蜓在芦苇尖上跳舞, 河里的鱼儿在岸边露下头又机警地游回去,水湾里一群裸泳的野孩子溅起欢乐的水花。村旁田地里汩汩流水滋润着每一棵禾苗,歇耕的老牛在青草地咀嚼着车前子的芬芳。秋高气爽的时节,沉静而温情的水面经常漂浮几穗稻谷高粱,似乎与人们分享着丰收的喜悦,雁阵成行驮着北方的收获开始了南方的旅行。进入初冬,河水最后一次浇灌收割后的田地,给田地穿上了一层保墒的冰衣。当大地已睡去,冰河并不寂寞。冰车大战,打冰嘎儿,滑冰哧溜儿,冰面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嘎河就是这样,不知疲倦地奉献着它的四季。

(2020年4月初,王府乡杨树林村流域。这里原来河宽坝高,岸柳成荫,水碧沙明,鱼翔浅底,现已杂草丛生,面目全非。)   

       嘎河承载了我许多童年的故事。我母亲说,我童年唯一的一次被打屁股,就是因为在门前大渠里玩水,怕我淹着。这事儿母亲记得清楚,现在说起来还后悔,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对我来说,河水带给我的只有快乐的时光,那怕是遇险也是有趣的经历。记得又一次放学后,排着整齐的队伍刚走出校门,我和几个小伙伴就一哄而散,直奔学校南面的“灌渠”,用手心手背的办法决出一名负责抱衣服的服务者,其它人脱光衣服跳入河水,一路狗刨,顺流而下,一直游到一棵大柳树下。这棵柳树一部分须根长在水里,河水流到这里都要打个漩儿再往前流,时间久了,就漩了一个三米左右的深坑,这里水流缓慢,是我们练习跳水的最佳地点。那天我从树上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下去,被树根须缠住了一只脚,以为被“王八”咬住了,还好蹬扯了几下,挣脱了。还有一次是在嘎河里,突遇涨水,眼看着水头滚滚而来,急忙和小伙伴往外跑,没到岸边就已经齐腰深了,更可怕的是晕水了,天旋地转,有水面要翻过来的感觉,赶紧仰着头不看水面,坚持到岸边,幸免于难。上岸不久,水流就排山倒海般淹没了河里的沙洲。不过,更多的时候,河水还是温和的,像一条蓝色的飘带,从西边的山峦深处蜿蜒而来,又一路波光潋滟消失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2020年4月初,嘎河初头朗村南山嘴大桥附近。偶见出来透气的市民。) 


      碧水悠悠,群山连连。嘎河还孕育了悠久的历史。 嘎河两岸曾经是远古先民的栖息地,在家乡的南山上,你今天还会捡到夏家店文化时期的石斧石铲。这里还曾经是汉唐以来的古战场,瓦砾中常看到生锈的箭头,传说木兰从军曾从这里饮马渡河,沈括出使契丹曾在河边驿馆小憩。清初翁牛特部辅国公府第修建于嘎河上游,雍正年间又在东去30华里处的嘎河中游修建新府第,老王爷的府邸就成了现在的老府,嘎河中游的府第就成了新王府,即现在的王府乡王府村王府宅院旧址。
       历史演绎成民间传说则更为迷人。据说很久以前,有位蒙古郡王的三王子来木兰围场打猎,因发现一只梅花鹿便打马狂追,追啊追,不知追了多少时间,不知追到了什么地方,天黑了,路迷了,人饿了,昏倒了……过了整整一天,当侍从们找到三王子时,听见王子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水…水…水……”。在侍从们百般无奈之际,只见一只梅花鹿驮着一位怀抱花瓶的仙女款款而来。仙女从花瓶内取出一根仙草,栽在离三王子头上不远的地方,便腾云而去。不一会儿,在仙女栽草的地方涌出一股清泉,三王子喝下。像没事似的站立起来,汨汨清泉流向远方,淙淙流水像弹奏美妙的音乐。于是三王子便在泉边住了下来,似乎在倾听泉水弹奏的乐曲,实则在等待那位美丽的仙女。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仙女乘鹿而来,和王子结为夫妻,带领着这里的黎民百姓引水耕地,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后来,三王子被皇帝册封为翁牛特部的辅国公,在这里修建了王爷的府第。

 (“王子和仙女”生活的地方――翁牛特右旗札萨克亲王的府第,曾作为王府乡王府村蒙古族小学的校舍,图片来源《王府乡教育志》。)  

      一座青山富万户,一弯碧水活万家。嘎河流域虽然比不上钟灵毓秀的江南,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嘎河沿岸以水浇地为主,土壤多为河水淤积而成,农作物高产。记得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去巴林左旗宝力罕吐下乡,那里的耕地种玉米一千斤左右就是高产,而在松山区,玉米亩产能达到两千多斤。在我家门前有一块土地,伪满时以种大烟著称,俗称“大园子”,现在种植玉米,几十年来地力不减,年年高产。再加之嘎河南岸,有G111国道和京通铁路并行,交通便利,为经济发展也提供了便利条件。并且,嘎河川有色金属资源丰富,红花沟金矿已开采多年,我家河对面就是红花沟金矿的六号矿井。这些有利的条件,使嘎河流域的经济发展一直处于松山区的前列。

(我家门前的“大园子”,伪满时种植大烟,现种植玉米,亩产二千斤左右,初冬引水保墒,田地结冰成衣,是滑冰乐园。2020年4月初拍摄。)  


       嘎河流至初头朗镇初头朗村附近,与阴河汇合。嘎河在这里有一座跨河大桥,叫南山嘴大桥。两河在桥东约3华里处汇合,嘎河结束了独立的流程,从入境到这里约60公里。

 (南山嘴大桥桥长130米,1974年建成,是五孔拱桥,现仅一孔有水流通过,余四孔已近覆没于荒丛中。2020年4月初拍摄。)     


       嘎河与阴河汇合后仍称西路嘎河,也称阴河,因习惯而异,继续东流至老北大桥与锡伯河汇合后则称英金河。老北大桥1943年建成,曾名西路嘎亚桥,1983年更名北大桥。此桥西侧为两河交汇处,桥东称英金河,英金河在元宝山建昌营镇汇入老哈河。因此,西路嘎河也是老哈河的支流之一。

 (上图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前北大桥未建时两河汇聚的流域,下图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北大桥。)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如今的舍路嘎河,已不再涛声依旧。河床虽然还有往日的轮廓,但水流越来越窄,越来越小。目光所及,遍布沙土和荒草。但它依然像母亲一样竭尽全力地哺育千千万万的家乡儿女,我们也应该很好地守护我们的母亲河,使她焕发往日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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