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想象的共同体:孰难孰易?(上)

 Tomsp360lib 2020-04-07

  20世纪后半叶,随着演化论的继续发展,一些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现象开始逐渐有了生物学理论基础。来自生物学的“自然主义”方法论为一些社会科学界长期争论的现象提供了新的视角,在其中打下了坚实的科学基础。

  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Robin I. M. Dunbar)在1992年就提出了著名的“邓巴数”——对于人类个体来说,她在某个时刻能够与之维持稳定社会关系的人数在150人左右(DOI:10.1016/0047-2484(92)90081-J)。

  当然,这只是个简单的论述,为了避免误解,需要澄清两点:第一,社会关系不只是指你认识这个人,而是指你能记住和他的既往交往过程,以及他和你稳定交往的其他人之间的关系。第二,150人只是一个中间值,按照统计学上的“95%置信区间”而论,这个值在100到230人之间。

  邓巴是如何得出这个数字的呢?首先,他搜集了一些灵长类动物的大脑新皮层(neocortex)容量及它们的社会群体规模,运用统计方法,发现二者有线性相关关系,大脑新皮层容量大致与社会群体规模成正比。邓巴由此认为,灵长类动物的大脑新皮层发育,在很大程度上与稳定社交的需求有关,这就是“社会脑假说”。之后,邓巴把这条直线继续延伸到人类大脑新皮层容量处,就“外推”出了人类稳定社交的群体规模——也就是150人左右的邓巴数。

  邓巴数自提出之后,在各种人类群体中都得到了一些支持证据,不管是狩猎-采集社会中的最小群体——游团,还是游牧社会中的最小群体,还是现代社会中的很多专业组织的基本单元,人数通常都不超过邓巴数,甚至远小于邓巴数;一旦一个群体的人数明显超过邓巴数,群体的行动力就会衰退,经常不得不进行拆分,以便让群体规模重新降到邓巴数以下。

  对于邓巴数以下的群体来说,其中的个体彼此之间都是熟人。但群体以外的人对他们来说却很可能是充满敌意的陌生人。当人类社会发展到陌生人之间会经常见面时,“陌生人危机”就会到来。如何降低陌生人之间的敌意,避免危及人身安全的攻击和战争,就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

  为了超越邓巴数,构建更大规模的群体,人类社会想了很多有效的办法——可以称之为“社会技术”,其中之一,就是早在1983年就已由政治学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R. O. Anderson)在《想象的共同体》一书中提出的,可以通过一些“自己人”所共有、“外人”通常所无的东西(比如共同的语言、祖先、信仰之类),建构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见到这些东西,就可以判定一个陌生人是“自己人”。

  尽管安德森是针对东南亚国家的民族主义提出的“想象的共同体”概念,但这个概念显然可以一般化,而用到其他很多群体之上,比如宗教群体、地域群体、有共同职业的群体等等,其中自然也包括马克思提出的“无产阶级”。一言以蔽之,在今天基于生物学研究的社会学理论看来,民族、宗教、同乡、同行、无产阶级都是依托某种符号主观建构的共同体,而在根本上不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实体。不仅如此,人类也完全可能根据其他各种符号——比如是不是左撇子、吃甘蔗先吃小头还是大头之类——构建共同体。

  然而,想象的共同体虽然在根本上是主观建构的,但也要受到客观条件的制约。不是任何一种符号都可以同等容易地帮助人们构建共同体,也不是所有人群都可以同等容易地用同一种符号构建共同体。然而,同样是生物学和心理学研究表明,有一些符号确实比另一些符号更容易让人们构建想象的共同体。那么它们是什么符号呢?

(请看下篇。)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