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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斋吟稿》序 仰斋傅义先生者，剑邑之醇儒，西江之耆宿也。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经纶满腹，著述等身。吟屐遥临海外，诗名广播寰中。性耽吟咏，气贯虹霓。其诗芬芳悱恻，清丽芊绵，直入玉谿、遗山、青丘、梅村之室，而又兼综众妙，不名一家，盖由淹通经史、笃于性情所致。公振铎上庠，传经东序，得其沾溉者，皆学有所成，业有专攻。其高足段君晓华，学问渊深，得其真传，尝语我云：“吾业师类皆能诗，然最具个性者为修人仰斋两公，胡老古朴坚苍，傅公清新流转，堪称二妙。”余深韪其言。由段君推毂，余乃得以结识傅公。 忆初问字于傅公时，尝以《暮春书怀寄赠傅义先生》一律相呈，诗云：“贫居陋巷不依刘，一卷诗轻万户侯。扰扰尘寰多野鹤，茫茫天地几沙鸥。吟边桃雨红初殒，梦里春光翠欲流。无限幽情谁与诉，高人遥在古袁州。”诗中“野鹤”云云，盖用陈眉公“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之意。未几，即得傅公和诗《北游初归，首夏将尽，始读及熊盛元君暮春抒怀见贻之什，依韵为酬》：“蜗庐蠹简事扬刘，偶别交亲即墨侯。客里壮观云阵雁，众中行迹海波鸥。一天霁彩宁终散，万古江河岂倒流。莫叹鸣禽今又变，榴花如火耀神州。”余讽咏再四，钦服无量，有静安所谓“原唱而似和韵”之感。诵傅公“也曾依韵步人诗，偶一为之不自疑。倘使我心如我手，何须相问可相宜？谁怜跳舞还镣铐，只恐牵拘亦相皮。好作无妨即便作，难中得巧岂无期”之诗，不禁弥添高山之仰。 当代吟坛，号称诗人者，无虑数百家。其彰彰炳著，为世所瞩目者，亦无虑数十家。然能卓然自立，不愧前修，则为数盖鲜，仰斋先生即其一焉。其于诗词散曲，各体俱精，尤工近体，绝句神肖樊川，五律气夺文房。段君晓华最赏其七言律诗，以为其中对仗承挽自然，出人意表，如“香檀虚奉龛中佛，巨苑真娱帘后皇”（《颐和园》）、“只恐疏芜讹亥豕，岂妨磊落注鱼虫”（《校注郑谷诗竞呈胡余二公》）、“双栖且续同归后，一顾何烦暂别前”（《汉武帝与李夫人》）、“三分明月应全占，十里春风岂足多”（《扬州》）、“洗兵难挽天河水，济世空增涕泗流”（《谒杜甫草堂》）、“岂料园林荣死后，复烦车马访江干”（《薛涛井》）、“梦里岂曾逢怨偶，眼前谁复是多才”（《神女峰》）、“枉费神藤将足锁，却劳仙女仰头看”（《井冈山五龙潭瀑布》）、“已老岂宜贪比试，不妨借以乐逍遥”（《老年爬山比赛》）、“兴亡岂必由天定，向背终因与昔殊”（《徐州怀古》）、“载籍更香秦火后，奠楹犹胜鲁宫初”（《曲阜谒孔子林庙》）、“何处能寻真骏骨，此间闻有烂羊头”（《偶感》）、“只为他人忙作嫁，敢凭末技欲流芳”（《豫章传有吴彩鸾写韵轩久无遗迹》）、“四周方向疑难辨，一路烟霞赏不穷”（《游三爪仑森林公园》）、“一峡甚于银汉广，两情难似玉蟾圆”（《无题》）、“手贻红豆犹凝血，心到黄泉始化灰”（《七夕怀旧》）、“长恨腾身无羽翼，未能越海接芳芬”（《白头约》）、“病起不知霜叶瘦，吟成始觉酒怀豪”（《重阳》）……此类对仗句，高超玄妙，圆转浑成，收入古人《摘句图》中毫不逊色。忆余初学诗时，亦雅爱以虚字联缀以成偶句，老辈学人每以律诗忌用虚字为诫，余心窃疑之，又不敢以为非。今观傅公之诗，其佳处正在于巧用虚字承挽，遂使两句似断还续，有峰断云连之妙。可见虚字可用与否，全在乎使用之当与不当而已。当代诗家中，钱默存先生亦擅此道，如“空因居独生深念，未为闲多得小休”（《吉安逆旅作》）、“寸金那惜平时值，尺璧方知此夕珍”（《己卯除夕》）、“将欲梦谁今夜永，偏教囚我万山深”（《夜坐》）、“童心欲竞湖波活，衰鬓难随野草青”（《松堂小憩同绛》）……试加比较，钱诗虽工力深厚，想象奇特，然着力太过，似不如仰翁之圆润自然也。 我于仰翁之诗，夙所深爱，然仅在报刊上零星拜读，颇有未见全璧之憾。承公不弃，命余为序，并以稿本见示，始得窥其全貌。第以余才识之陋，名位之卑，何敢序公诗？转念傅公之诗，其传可必，余以一言之缀，得附千秋，岂非幸事？遂斗胆放言，以志歆慕之怀云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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