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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N/ME】God Knows I Tried

 TheGhostTown 2020-04-11

【TSN/ME】God Knows I Tried

有用一些现实的素材,但还是当做半au看比较好。涉及并购的地方有很多不现实,但为了情节展开,请大家忽视这些BUG……

God Knows I Loved. God knows I lied. God Knows I lost……

God Knows I Tried.

“所以Mr Zuckerberg是如传闻中所说那样可怕的人吗?”

Eduardo Saverin抬起头:“什么?”

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茫然。Henry于是不得不补充道:“我是说,Mr Zuckerberg是不是真的很可怕。我听说他很少笑,骂起人来很难听,还有,他从不跟人道歉。”

Eduardo失笑:“没有那么夸张。我的意思是,他确实不太笑,说话也很尖锐,但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Eduardo皱起了眉头。他简短地说:“他会跟人道歉。”

那种总是在他脸上挂着的、柔和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堪称生硬的表情,好像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谈论什么似的。

室内的空气凝固了下来。Eduardo垂着眼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偶尔喝一口咖啡。而Henry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Eduardo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与Henry道别:“那就到这吧,准备好该准备的,我们下周三见。”

Henry本想送送Eduardo,但是对方摆摆手,长腿迈开,很快就走到了会客室的门外。而Henry甚至没有来得及从桌子那边走过来。

于是他望着Eduardo远去的背影,嘴里“哇哦”了一声,转过身对还坐着的其他人说:“有哪个人能帮我确认一下,我们、包括Mr Saverin,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下周三Mark Zuckerberg要亲自过来的事情吗?我怕我自己记错了?”

他的CTO兼发小Jason精神恹恹地回答——他一直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得了吧,你当然没记错。Facebook那边传来消息的那天,你正和Mr Saverin坐一起讨论毒丸计划的可行性呢——顺带一提,那天你在群聊里大惊小怪,说他居然表现的很正常。”

“好吧。”Henry耸耸肩,“可今天他确实看起来不太高兴……现在除了为要和硅谷暴君的见面而紧张以外,我再一次开始担心我们的领投人与他宿怨未解。”

等真到了见面那天,Henry却发现自己这部分担心有些多余。

“Mark。”Eduardo缓步走了过来,率先伸出了手。他看起来很平静,“好久不见。”

年过三旬,Mark Zuckerberg脸上依然有那种少年人的棱角,看起来锐利而不好接近。但是此刻他眼里的坚冰却显现出了稍稍融化的迹象:“三年零五十六天。”

Eduardo低下头,笑了笑:“我记不清了。”

双方围着会议桌坐下,开始进行介绍和名片交换。Henry介绍到Eduardo的时候停了下来,挠挠头:“Mr Saverin本人我想不需要我做什么介绍了,这位是他的助理。Mr saverin的飓风资本在A轮融资的时候对我们进行了领投,现在拥有我们10%的股份,并当任我们本次并购事务的顾问。”

Eduardo耸耸肩:“我很抱歉会给这笔交易带来一点审计上的小麻烦。”

在座众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Henry摇头道:“这比起我们现在的麻烦根本不算什么了。”

Henry的公司ILOCK主攻区块链隐私保护技术。去年实现成果转换,开始为一些知名企业提供方案,年初被第三方机构估值5000万美元。木秀于林,遭到了竞争对手的敌意收购。他们公司股权松散,眼见不妙,只能抓着Eduardo求助。正在头疼反击手段之际,却接到了Facebook方的意向并购书。

“我想你们也知道,即使出于公关的角度,你们这块也正是我们现在迫切需要的。”Facebook区块链项目主管David Marcus开了个玩笑,然后说,“不过我得说,敌意收购和善意收购的结果都是被并入整合。”

“比起被一家完全与IT不相干的集团的子公司收购,我们当然愿意和硅谷的传奇谈交易。”

Mark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讨论一下你们的技术和产品。”

围绕着区块链的各项传输协议、认证及底层的讨论和展示相当复杂,以至于谈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打算进行休息。Eduardo伸了个懒腰,走到外面的窗户旁边,去看外面的景色。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然后站定了。一个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你下面有不少厉害的投资经理。这笔交易金额不算大。”

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Eduardo很轻易就明白了。他回答:“可能是我最近比较闲。”

随即他转过身来面对Mark,表情一如在电视上接受采访那般亲切:“那你呢?Facebook的隐私危机再严重,首次接触,区块链项目主管来很够了。”

Mark的目光短促地掠过他的脸庞,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当我也是太闲了。”

即使Eduardo这些年来涉猎不少区块链项目、因而对这项世人瞩目的技术有了一定的了解,依然免不了在后半场的讨论中稍稍走神。等到会议结束时,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缺乏成为Geek的天赋真的使我少了很多乐趣。”Eduardo自嘲道。他拿起手机一看,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快速地收拾东西:“很抱歉我得走了。我约了晚餐,现在看来可能要迟到了。”

“约了女朋友?”

Eduardo手上不停:“男朋友。”

如果现在有人盯着Facebook CEO看,会发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出现了短暂的错愕,只不过实在太过短暂,一瞬间就消失了。

Mark重复道:“男朋友。”

Henry说:“不是吧,我还打算约你一起吃个饭呢,说了要感谢你的……是那次来接你的那位吗,你们进展真快,当时还不是你男朋友。”

“不好意思,下次吧。”Eduardo绕开了有关男朋友的话题,他朝Mark那示意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鼓起勇气邀请一下你们的偶像。很晚了,Mr Zuckerberg应该不至于连夜赶回去。”

Mark刚想说什么,他的助理匆匆走了进来。年轻的女士眼神诚恳缺焦急:“容我冒昧,sir,Mr Parker刚刚发来信息,“科技与媒体峰会”的欢迎晚宴提前开始了。如果再不出发,你很可能赶不及你的发言环节。”

Mark随着助理的话摊开双手:“这解答了你之前的疑问,Wardo。实际上我并不是因为闲。”

没有听懂他们所谈的内容,但Henry立刻注意到Mark叫的是昵称。自然而然地,他和在座的其他人将视线转移向了Eduardo。

Eduardo已经收拾完毕,走出了几步。Mark讲话的时候,他侧着身,是一个顾及礼仪的倾听姿态。听完之后,他维持着这个姿态,转头向Mark看了一眼。

那只是看起来很平常的一眼,就如同今日的见面,没有丝毫异样之处。但一旦联想到多年前他们那场著名的官司,和方才那个略显亲昵的称呼,这毫无异样的一切反而显得奇怪了起来。

“是吗。”Eduardo说,“那你也得赶紧了,免得迟到个25分钟什么的。”

随即他向众人颔首道别,走了出去。

Mark参加的这个峰会将持续三天,意味着他本身需要在奥兰多逗留这么长时间。鉴于首次接触双方感觉良好,顺理成章地,他们定了三天之后的第二次会面。

除了园区写字楼的一层外,ILock还有另外一个办公场所。在临湖的位置,他们租了两栋落地洋房,部分进行底层研究的员工在那办公。这次他们就在那里进行会议。

“这儿真美,不是么?”

“嗯。“Eduardo出神地看着湖面被日光照射出的那片金色,“阳光之地。让我想起我的童年。”

他回过身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让你见笑了,Mr Wehner。“

David Wehner与他握了握手:”哪里。这儿离迈阿密不到400公里,会想起来是自然的。“

Eduardo和他一起往屋里走去:“但离硅谷可就远了。你是昨天刚到的?”

“是啊,昨天半夜到的。”David叹气,”这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CEO亲身上阵的项目,我这个CFO不来看一看也说不过去。”

“那待会就多指教了。”

“彼此,Mr Saverin。严格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前任。”

“我或许挺擅长投资的,但并不具备经营企业的才能。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简直像闹着玩。”Eduardo摇头,“这话请别再说了,我听了实在羞愧。”

Mark上午有个采访,所以晚到了一些。走进会议室的时候,Eduardo拿着一支马克笔,正站在白板前说话。他向在会的其他人人做了个不必招呼的手势,然后径直坐到了David身边。

“ILock25%的股份由CEO Henry Harper持有,5%由CTO Jason Clark持有,10%由我持有。15%由一支私募股权基金持有,签过不可转让协议的那种。而剩下的部分,其他个人持有15%,其他机构持有20%。顺带一提,其中30%的部分已经基本握在我们对手的手中。”Eduardo在白板上写了个”5%”,然后重重地划了个圈,“也就是说,由其他个人与机构持有的最后5%相当关键。”

“这5%我们势在必得。”David说,“但我注意到,有10%的股权你没提。我认为那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Eduardo点了点头:“是的。由红杉资本持有。”

一向稳重的年长者David也没忍住,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Mark抓了下他那卷曲的头发,看起来多少有些恼火:“我不得不承认当初的行为是个愚蠢的错误,但也不得不说Facebook已经为这个错误买单过了。现在怎么样,再联系个杂志表达我的懊悔之情?”

Eduardo的目光今天第一次停留在了Mark脸上。他低声说:“总有些事情是无法补救的。”

在Mark回看过来之前,他快速地移开了视线:“我来联系他们吧,让它变成一起华尔街的生意,会更好处理。”

结束的时候,时间尚早。Henry便邀请Facebook众人参观他们的办公场所。

Eduardo跟在最后,心不在焉地听着Henry的介绍。这里他来过几次,已经挺熟悉的了。两栋洋房从外面看起来面积不大,里面倒是挺宽阔。员工们零散地分布在一楼和二楼办公,手边是薯条、水果和汽水什么的。比起工业风的办公场所,这儿显然更让人放松一些。

“有些时候,比起在工业风的工作环境里,近生活化的地方或许更有助于研发灵感的迸发。”Henry解释道。

Mark点头:“我知道。以前,我是说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样的地方工作。”

Eduardo有点不想听下去了。正好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于是他借着接电话的时机,走到了外面。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不外乎是一些工作上需要请示的事情,很快就讲完了。挂了电话以后,Eduardo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挪动双腿走起来。

两栋洋房的一层是打通的,通过一段露天的走廊。他慢吞吞地向那段被绿荫掩映的走廊走过去,然后看见Mark正站在走廊中间,正盯着一个方向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掉队了。现在这条不算长的走廊上就只有他和Eduardo两个人。

如果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逃开,那就太没有出息了。Eduardo不想显得自己好像有多在意Mark这个人似的。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这么些年,或是在科技、金融相关的峰会,或是在一些慈善晚宴上,他们还是见过几次的,每一次的交谈也都很正常。

何况距离那些事情……那场官司,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Eduardo走过去,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在看什么?Henry会很失望没能跟他的偶像多说几句。”

Mark被惊了一下,不是很明显,不过Eduardo能看的出来。他转头看看Eduardo:“我在看他们的泳池。”

“噢,这泳池挺好的。”Eduardo随便地应了一句。他继续迈开脚步,话题可以就在这里结束了,他没想在这和Mark闲聊下去。

“是挺好的,它和当初在加州那栋房子里的泳池很像。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Eduardo停下了脚步。加州,泳池,他当然知道是哪栋房子。

“你当年说,你很想和朋友一起度过一个住在带泳池的大房子里的暑假,大家可以一起游游泳什么的。那房子你没住上,其实挺可惜的。”Mark的语速变得快了起来,“不过现在这里也差不多,我打算把这里一起买下来。你看,过去的遗憾未必就不能补救。”

一阵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Eduardo背对着Mark,干巴巴地说:”啊,实际上,我现在更加喜欢一个人去海边冲浪。”

这太可笑了,他想。他有点后悔:在看见Mark的一刹那,他就应该走开的。回想起来,这些年每次交谈都是在人前,前几天在窗前那段短短的对话甚至是他们签下和解协议以来第一次两个人说话……

Eduardo再度准备拔腿离开。但是Mark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双腿被钉在了原地:“Wardo,你的男朋友,我想谈谈这个。”

Eduardo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来,努力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过分僵硬:“只是个人感情生活,每个人都有。没什么好谈的。“

“Yeah。但是我们在柯克兰公寓有过那么多次夜谈,从没听你讲过对男人感兴趣。”

看,这就是他和Mark之间的不同。

对他来说,那些过去,在柯克兰公寓的每一个夜晚,都应该被封存在漫长光阴的角落里,不应该再被触碰,以免在那些回忆上再添上一层裂痕。但是对Mark来说,那是可以随意被提及、被“补救”的东西。

一朵乌云飘过来,遮挡住了天上的太阳,也在Eduardo的心里唤醒了一片晦暗的阴影。他不觉得生气、不觉得难过,只是感到疲倦,以至于懒得再接Mark的话。于是他们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

Eduardo走在雪中。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因而觉得冷。实际上他可以回去再加件衣服什么的,但是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Mark需要他赶紧过去,他不能拖延。

他近乎是小跑着赶路,心里觉得奇怪:艾略特到柯克兰的距离有这么远吗?地上的雪白茫茫地铺开,路好像漫长到没有尽头。

正是焦急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Mark的声音像冰刃一样击穿了他的大脑:“Wardo.You're gonna get left behind……“

Eduardo猛地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身体慢慢地松弛下来。是一个梦,他苦笑了一下,一个曾经经常出现、但已经好久没做了的梦。

吃完早餐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Hello,Eduardo?“

“Hi,Scarlett。”Scarlett是Eduardo的心理医生。刚移民到新加坡那会儿,Eduardo有严重的情绪抑郁,经朋友介绍在她那疏导治疗,“很抱歉突然打扰你,我……”

“别这么说,你不仅是我的顾客,也是我的朋友。”Scarlett柔声说,“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只是……最近我又开始做那些梦了。”

“那些有关过去的梦吗?你很久没做过了,是有什么让你又想起了那些事吗?”

“是的。”Eduardo叹息,“我有一项工作,不得不和Mark有一些接触。你知道,我和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见面,但这次不同……总之,我们接触的多了些,还谈到了以前的事情。然后我开始做梦,这让我感到烦躁。”

“Eduardo,你不必因为这个觉得挫败。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你必须面对一个事实,就是那个伏击、以及后续的一切,都对你造成了伤害。它不会因为你不想理会而不存在了。”Scarlett耐心地说,“伤害被触及时感到疼痛是很正常的。就只是接受它,与它共存,等这项工作结束,一切会变好的……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拒绝,可以逃开。这也并不丢人。”

挂完电话后,Eduardo感到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早上九点,再有两个小时,航班就要起飞了。

距离上次他与Mark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今天,他就要飞往硅谷,与Mark在Facebook园区进行第三次见面。

到达旧金山机场的时候,天是沉沉的暗灰色,云层在远处的天空聚集着,看起来压抑极了。不过走出机场时,Eduardo倒是迎来了一个惊喜。

“Chris!”他放下行李,向英俊的金发友人张开了双臂,“你怎么在这里。”

Chris Hughes上前一步,拥抱了他:“Eduardo。我想Facebook方应该有告诉过你会派人来接机?”

Eduardo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是的但是,你早就不在Facebook了。”

Chris耸耸肩:“谁让数据泄露事件后他们的公关压力空前巨大呢?Eliot辞职了,而我权衡利弊,加上心一软,就答应了Mark的邀请,作为临时PR为Facebook暂行效力。顺便说下,先别泄露,下周才会正式宣布。”

Eduardo被逗笑了:“即使你在采访上说Facebook应该被拆分?”

“一码归一码,我现在也这么认为。”Chris踩下油门,“我得说,还是你对Mark最好,tremendous faith什么的…”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Eduardo的表情,立刻举起一只手:“抱歉,我们不说这个。”

Eduardo摇头:“别这样,Chris,你不必这么小心。”他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为它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它是指Facebook,Chris心知肚明。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Eduardo,有件事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什么?”

“你对男人感兴趣这件事。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或许我们之间还能有点不同的发展。”

Eduardo哭笑不得,作势轻轻踢了驾驶座的后背一脚,“我可不敢,大帅哥,当年你的后援队简直闻名哈佛。”

“你也不差。说真的,和男朋友交往的怎么样?”

Eduardo不自然地眨眨眼睛:“分手了。”

“哈?”

Eduardo叹了一口气:“本来也就是试一试。我很久没有长期稳定的关系了,有人建议我,既然不排斥同性,可以交个男朋友看看。”他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看起来,问题并不出在对方的性别上就是了。”

虽然面上不显,Chris今天其实颇有些忧心忡忡——Eduardo从未踏足过Facebook的大楼,虽然每次股东大会、F8大会等都会寄邀请函给他。个中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而等Mark到场,会议开始之后,Chris感到更加忧虑了。他简直希望自己没有因为想要了解一下这笔与用户隐私保护相关的交易以打开今后公关思路的想法,这样他就不会坐在这里旁听,进而产生一些糟糕的预感。

Mark今天的状态不太理想。或许是因为上周libra那边的一些事情,他一看就没休息好,下巴上甚至长出了短短的胡茬——这在他请了形象助理后很少发生,因为这些年他不得不经常面对媒体和公众。总而言之,现在的他有点像公司成立初期的时候,一副非常容易烦躁、不屑、不耐烦的样子。

而很显然,Eduardo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在讨论到今后整合的方案之时,他们两个毫不意外地(仅是不出Chris的意外)展开了争执。

“我不认为需要维持ILock原本的产品服务体系。”Mark言简意赅地说,“我们之所以向ILock发出意向并购邀请,是为了将你们的技术与我们的产品相整合,完善自己的隐私服务。”

Henry张了张嘴。Eduardo替他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这与维持其原有对外提供的产品服务并不冲突。实际上,这完全可以是两条线…”

Mark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必要性在哪里?我看不出它与Facebook目前的产品发展方向有协同之处。即使光从你最在意的测算数据看,投入和效益也不成正比。”

Eduardo针锋相对,毫不退让:“那或许是因为你对测算公式理解有问题。不如仔细看看你手上那份报告,测算的是包括对Facebook产品进行改造的总成本。”

Mark眯起眼睛,他显然有点被激怒了:“它们也需要对每个第三方进行个性化改造,而这些无法被具体测算在内——我想问一下,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和我讨论这个?不要忘记你是双方的股东。”

“作为领投机构,和一个朋友,我接受了ILock管理层的委托,担任本次的并购顾问。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了。”

“哈,我还不知道并购顾问会比委托人先声夺人地提出诉求。”Mark冷笑一声,“至于朋友,看来你还真是经常借这样的身份参与到一份工……”

“Mark!”Chris立刻出声喝止了他。但是太晚了,Mark看见Eduardo睁大了双眼,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色,身体也跟着微微摇晃了一下。

那个眼神刺痛到了Mark。他立刻说道:“刚才那句不是我的本意。”

Chris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拍了拍Eduardo的肩,让他坐下。然后去倒了两杯红茶,放到了两位祖宗面前。

干完这个,他微笑着说:“各位,不好意思,这只是我们大学同学之间的一点儿口角。也请大家不要出去声张这个小事,考虑到你们很快也将成为Facebook的一员。”

Henry等人从惊吓中醒过来,纷纷点头。而出乎Chris意料的是,Eduardo也很快恢复了冷静。

他向在座的人做了个表示歉意的动作:“刚刚我失态了,很抱歉——Mark,维持产品体系是我的委托人的要求。或许你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Mark点了点头,看向Henry:“说服我试试。”

Henry在Mark锐利的目光中站起来,有些紧张地开口道:“Mr Zuckerberg,连接整个世界,开放,透明——这是Facebook的理念,也是我认为有维持对外服务体系需要的原因。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将服务方式进行一个改变,采取Facebook现有的授权第三方独立改造的模式,这样就可以………”

会议散场后,Eduardo去洗手间,其他人先走了,只剩下Chris和Mark两人还留在会议室里。

Chris搓了搓脸,忍无可忍地说:“For god's sake,Mark,别再对他这么过分了。要不是你的形象关乎我的工作,刚才我真的会骂你一句混蛋。”

Mark用一种生硬的语调说:“感谢你的恪尽职守。”

Chris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回来第一天就经受这么大的刺激,刚刚Oliver出去前都在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说真的,我管得了对外,可管不了员工内部怎么讨论刚才的事。”

“你最好说点我不知道的。”

Mark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去。夜色已深,Facebook的园区却还是灯火通明,能看到一个人影匆匆从核心楼的门口走出去。Mark怔住了。

“在看什么?”Chris凑过来看,“咦?那是Eduardo。他不是去洗手间了吗,怎么……”

Chris醒悟了。他用一个无奈的眼神看着Mark:“看起来,他不想再回到这个有你在的房间和你多待哪怕一秒。”

Mark没有理他。沉思了大约两秒后,他果断地对Chris说:“待会让Susan开我的车送你回去。”

说完他一把抓起Chris丢在桌上的车钥匙,冲了出去。

车在Eduardo身边停下,车窗摇下来。

“Wardo,上车。”Mark说。

Eduardo没有理会Mark的要求,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我送你去住的地方。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

Eduardo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别过来了,不要再接近我,他在心里喊着。

“Wardo,如果是因为刚才的事,我可以道歉。最近工作上的压力实在太大……”

Eduardo停了下来,转身对Mark怒目而视。

“如果你不是真心觉得抱歉的话,你可以不用说这个。”Eduardo怒气冲冲地说,“之前有人问我你会不会跟人说道歉,我说你会的。但是你猜怎么着,我心里知道,你道歉从来都只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你从来就不觉得自己会做错。”

素日里,硅谷的深夜也是人来车往。但今天这条路却不知为何,除了他们这一人一车之外,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将照亮了Mark一半的脸,另外一半则隐藏在阴影之中,使得他脸上的表情也模糊不清。

“不。至少有一件事我真心觉得抱歉。”

“是吗?”Eduardo又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我不是很关心。现在,Mr Zuckerberg,请你别跟着我了。”

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他那么生气,叫的还是Mark,一直到现在没有人了,他才叫Mr Zcukerberg。Mark想,胸膛里那颗顽石般的心脏陡然被一丝柔软而酸涩的感情给击中了,令他有点不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么要面子,Wardo以前可不这样。

夜空划过一道白色的亮光,是闪电。Mark看了看天边,语气急了起来:“你先上车,快下雨了。”

“走开,别跟我说话。”

见鬼,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Mark失去了耐心。他将车停在路边,几步上前抓住了Eduardo的手臂:“听着,不管怎么样,要下雨了,先跟我上车——”

Eduardo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看来Mark的击剑练得很有效果,他想。随即他就为自己这个想法的产生而崩溃了:“我不想上你的车!你什么毛病,一直跟我说要下雨什么的……”

雨。

他愣了一下,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Mark。

雷声轰隆隆地翻滚而来。狂风之中,Mark执拗地回看他:“我刚说了,至少有一件事我真心对你抱歉。那天晚上我睡过头了,没有去机场接你,你淋着那么大的雨……如果说世上有什么遗憾是我想要补救的,这就算一件。”

像是配合Mark说的话一样,又是一声惊雷响起,随即哗啦啦地,暴雨从空中倾盆而下。Mark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Eduardo的头上,然后坚决地将他拉到了车上。而Eduardo跟随着Mark的动作,失了神似的不再反抗什么了。

Mark把Eduardo带到了自己家里。Eduardo在这洗了澡,穿了Mark的衣服,吃了Mark的饼干,然而依然是一副不太想跟Mark开口说话的样子。

Mark有办法对付他:“看看这个,Wardo。”

Eduardo不情不愿地凑过去:“什么。”

Mark眼底隐藏着不甚明朗的得意:“高兴跟我说话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小气。”

“你不小气?免得迟到25分钟?Sean都离开董事会多久了。”

Eduardo气结。他发现斗嘴这件事上,永远也不会有人是Mark Zuckerberg的对手:“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Mark坐在地板上,捣鼓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然后挪了挪身体,让Eduardo能够看得清楚。

手机上方闪现一道柔和的光圈,光圈之中,凭空出现一扇迷你版的窗户——笔在上面自动地游走,写下了那一串价值30万美元的公式。

“AR技术,你应该也有所了解。 不过不是每个产品都能做出这样的真实感的。”Mark摊开双手道。

又是一道白光。很快就出现了柯克兰宿舍门口的黑板,上边写着“ES 9:00,you asshole”。Eduardo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你对你本人经常迟到这件事还是有认知的。”

场景还在切换。接下来是图书馆里他们两个经常坐的位置,是哈佛校园里的林荫小路,是喧嚷的酒吧……然后是加州那栋带着泳池的大房子。

Eduardo突然说:“停下。”

Mark不明就里地抬起头。Eduardo保持着一个俯身观看的姿势,脸色却突然变得不太好看。他皱起了眉:“又怎么回事?”

Eduardo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觉得头晕,不太舒服。”

Mark倒了杯水递给他,满脸不高兴地坐到了他旁边:“都说了让你早点上车。结果还是被雨淋到了。”

Mark对这个真的执念非常。Eduardo怔怔地想。

他不清楚那栋房子具体的构造,但能看出光圈里迷你场景精细到了纤毫毕现的程度。而在现实世界的窗外,夜风夹着一样的雨水掠过这片土地,好像往日时光在回忆中发出一声声呜咽。

那场夜雨之后的十几年,他都被困在某个潮湿、凄冷的房间里,无法向前,也无法回望过去。他以为他将永远地在这儿了。但是今天,他突然发现Mark和他一样被那场雨困在了某处。他因此觉得那个生了锈的门锁稍稍松动了些许。

他不晓得门的后面是什么,也拿不准该不该打开那个松动的门锁。他很害怕,不知道能不能触到那个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但因为Mark刚才对他说抱歉,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勇气。

“Mark。”Eduardo说,“你刚刚说那天晚上没来接我,是你想要补救的一件事情。你还有其他什么事情是想要重新来过的吗?”

Mark沉思片刻,“Well,首先是开放第三方应用授权,我在这件事上考虑得不够周全,这是第一位的;其次是我不该听Sean的意见,穿睡衣去糊弄红杉资本;非要说的话,饥渴学子酒吧那天晚上,或许我不应该……”

“我是想问,“Eduardo打断了话。不可抑制地,他开始轻微地发抖,“你对、你对当年那场伏击,怎么看?”

Mark猛地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想听这个?”

看起来Eduardo想扯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但失败了。现在他看起来紧张极了,但是他依然点了点头。

“ok——“凝视着Eduardo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迅速结上了一层冰霜,“我不觉得后悔。我想重来的事里面,不包括把你的股份从30%降到0.03%,也不包括那场伏击。我不对这个表示抱歉。”

门“吱哑”一声推开了。Eduardo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

而Mark依然毫不动摇地说了下去:“你的经营理念不适合Facebook,更遑论你还这么感情用事,我没有可能把你继续留在公司。”

“这我知道。但即便如此,”Eduardo痛苦地说,“你需要把我的股份降到一个近乎羞辱的数字么?需要用这样一次欺骗来将我开除出局么?需要,”

他剧烈地发起抖来:“需要特别选择在庆祝百万会员的晚上让我过来,让所有人知道我被抛下了、我是个笑话么?”

Mark脸上的神情堪称冷酷了:“我问过律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降低你的股份而不让你痛苦。但我不否认,叫你在庆功夜过来是我想要报复你。”

“什么——”

“你自己要听的。Wardo,你冻结了我的账户,这让我感到羞辱愤怒,我需要还击。虽然这最终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喜悦,但我……。”

再也无法忍受听到的一切,Eduardo制止了Mark继续说下去。他绵软的声音带着哭腔:“闭嘴,你这个混蛋。”

这就是代价,他本该早就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可是太痛了。怎么会这么痛呢?那些早就该结上层层血痂的伤疤,原来还是这样不堪一击。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溃不成军的惨状,Eduardo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我试过了。他想,上帝啊,我努力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Eduardo听见Mark的声音僵硬地在他耳边响起:“你还在哭吗?或许我不应该这么直接。现在骗你的话你能不哭吗?”

“不,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我感谢你的诚实。”

Eduardo拿下手臂。他眼角通红,蜜色的双眸之中依然盛满眼泪。

少见地,Mark看起来有点束手无策。

“还能听我说刚才没说完的吗?”

“你说吧。”Eduardo醒了醒鼻子,“我准备好了。”

“不知道能不能让你高兴点——Wardo,我确实不后悔,但报复你没有让我有什么快感。相反,那天晚上我感觉糟透了。我甚至迁怒了Sean。我想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很伤心的缘故。”

像是被迫回想起那个感受,Mark皱眉道:“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你不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Eduardo说:“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你只是以为你知道。”

“不。”Eduardo摇头,“是你认为我不知道,你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Mark棱角分明的侧脸。Mark Zuckerberg在20岁出头就一手创建了他的社交帝国,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与他事业的成功。有些时候,也不怪他老是觉得别人一无所知。

“代码风暴那晚,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睡在你那张单人床上。”Eduardo轻声说,“你亲我的时候,我醒着呢。”

2004年夏天,柯克兰公寓。

“说真的,下次最好还是收敛一点。”Eduardo把手枕在脑袋后边。想起刚才那个醉到直接扑在地上的实习生,他忧虑地说,“我怕你把人灌成胃出血什么的……”

“喝进医院在凤凰社的入会测试阶段想必也并不少见。”

Mark说着,翻了一个身,背对着Eduardo。

看看这人。Eduardo在他背后翻了一个白眼。然而翻归翻,在这种事上,Eduardo如往常那样心平气和,并不打算与这位毒舌先生一般见识。

何况Mark今晚很高兴,他甚至吹了几声口哨,而这一般是Dustin爱干的事。Eduardo不太确定是因为之前的面试太有趣,还是因为白天他们的用户达到了15万,亦或者是他给了他1.8万美元。但总之,Eduardo决定今晚不要和他发生什么争执。

只要他不提那个见鬼的鸡的话。

Eduardo想到这,觉得自己有点疲倦。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地带着那只鸡,结果就是导致他没有一天能够睡好。现在躺在这张熟悉的小床上,倦意就缓慢地侵袭而来了。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

只是人偶尔会有这种时候,特别累,但反而无法完全入睡。也不知这样迷迷糊糊了几分钟或几小时,身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Mark坐了起来。

他干嘛?上洗手间吗?Eduardo想。他心里有点怨念,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睡意又被Mark赶跑了。正是想开口抱怨之际,突然感觉一个阴影覆盖了过来,有鼻息扑到脸上,随即嘴唇上传来了湿热的触感。

他被Mark亲了一下。意识到这点的Eduardo彻底僵住了。

这只是一个一瞬即逝的啄吻,Eduardo能感觉到Mark已经重新躺了回去,可是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脑子里像上了发条一样,疯狂地转了起来。这见鬼的到底怎么回事?Mark为什么会亲他?

当然他和Mark是最好的朋友。Eduardo喜欢Mark,第一次在犹太人聚会上认识就很喜欢,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近乎形影不离,为此先认识Eduardo的Dustin常常抱怨自己失宠。但那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Mark和他都是交往过女朋友的的人,他们之间不应该会有其他的什么………

可是,他的心跳跳得好快。如果在相处的光阴里他们真的没有滋生出什么别的感情的话,Mark为什么会亲他,他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悸动呢?

Eduardo想啊想,一直想到凌晨的第一缕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了脸上,也没想通。他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发热的脸颊,决定不再想了。

反正他要离开Mark几个月,他可以在那段时间尽情地想清楚一些事情。不过现在,他倒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是什么样的决心?”35岁的Mark Zuckerberg冷不丁地问。

“我只是决定辞去雷曼兄弟的实习。”Eduardo笑了笑。兴许是刚才哭得太狠,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虚弱,“就如你知道的,我觉我应该在纽约为Facebook找广告商。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个没有价值的决心。”

Mark的眉毛狠狠地跳了跳:“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个。”

他说的当然不是放弃实习这件事。Eduardo看着Mark,对方的神情尖锐异常。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Eduardo确信此时自己已经被利箭射中。

他叹了一口气:“你要为了这个责备我吗?就算我想告诉你,我有过这个机会吗?”

那晚以后,他们一共只见了三次面。一次他们在下着暴雨的夜晚争吵,一次他匆匆赶过去签下了那份死亡合同,最后一次,他被告知他从此出局了。而从那以后,他们每一次见面都隔着谈判桌,身边有着各自的律师,他们再也没有单独说过话。

“还是你觉得我可以在电话里跟你说,嘿其实我那天醒着,现在来谈谈你对我是不是有意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可能。前提是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你都很忙,而且心不在焉。”Eduardo苦笑。

Mark的样子有点郁闷,显然是因为他很少经历事情不在掌控之内的时候。他摇头道:“我没有责备你,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知道这个。这会让一些事有所不同。”

Eduardo的手仍停留在Mark的脸上。他想拿下来,但是Mark握住了他的手腕,进而把他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中。他稍微挣扎了一下,也就随Mark去了。

“也不会有太多的不同。唯一区别就是……”Eduardo说,他感到自己的手正慢慢地被Mark握紧,“你本来以为你可能会迎来一束玫瑰——你知道朋友之间的话最多期待那是一瓶啤酒什么的——但最终你发现你迎来了一把枪。”

他觉得有点累了,把脸轻轻靠在了曲起的膝盖上。十几年前的事情,回忆起来还是那样鲜活,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楚。可是越是回忆,越是觉得可惜,可惜那么好的一份感情,最终却还是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Mark,承认吧,在这件事上,我们都已经失败了。”Eduardo用轻柔的仿佛在耳边呢喃的口吻说。

Mark沉默了片刻:“不,我不这么想。”

Eduardo看着Mark。岁月仿佛对他有所优待,以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他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因为年轻,所以无所畏惧,还再去追逐一个未知的结局。

可是自己却不能了。

“Mark。”Eduardo问,“那种感觉怎么样?我是说,你看着我砸了电脑的时候,或者在谈判桌上和我质证的时候?”

“感觉……我刚刚说过了,你没有必要让我重复一遍。”

“我现在就想再听你详细地说一次。”Eduardo任性地说。

Mark瞥了他一眼,给了一个“你真是个大麻烦”的眼神。但是他还是耐下心来说:“感觉很糟糕。你砸了我的电脑,然后冲我大吼大叫,我有点被吓到了。说实话那会儿我没很听清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看到你眼眶红了——你以后能不要那么容易哭吗?”

“还有呢。”Eduardo踢了他一脚,“我不要听你迁怒Sean的事情。”

“好吧。后来我们不得不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注视下,把一些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翻出来,进行什么见鬼的质证。有几次你看起来很痛苦。”Mark说着,脸上也显露出了一丝痛楚的神色,“那让我觉得,这一切还是快点结束的好。我不是很在意钱这回事,所以我签了那份和解协议。”

Eduardo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些,但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好。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痛苦并没有因为你赔了我钱、恢复了我的创始人名义和5%的股份而就消失了呢?如果我告诉你,在新加坡的头几年我每天晚上都失眠,偶尔睡着也会做梦,梦见你丢下了我。我得了抑郁症,有好几年,我觉得自己都没有真正笑过——你能承认我们搞砸了彼此的关系,然后放弃吗?”

Mark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会。”

Eduardo咧了咧嘴。他知道Mark确实不会。如果他是能因为他人的痛苦而放弃自己在意的事的那种人,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但是我不喜欢你了,Mark。我不想回到你身边了。”

伤害所爱之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Eduardo看着Mark脸上更加鲜明的痛楚,心想,这可真是不太好受。亏Mark对自己也够狠的。

“那你还接受了这份并购顾问的工作?你明知道会见到我。”因为受到了伤害,Mark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狠厉。

“那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我觉得应该给我自己一个交代。”Eduardo说。

Mark深深地看着他:“你不应该对自己撒谎。我看得出来,你依然在意我。”

“我没有撒谎,爱不等同于喜欢。Mark——”不忍心再看到Mark脸上受伤的表情,Eduardo反握住了他的手,“我爱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年轻的时候连这个都搞不清楚。但我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了。”

什么是爱呢。爱或许是初见时电光火石的一眼,也或许是相濡以沫中突然滋生的情愫。爱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喜欢却很好形容,在一起的时候,会想由衷地笑出来,那就是喜欢了。

爱会有痛苦,喜欢却一定是快乐的。人生这样短,爱

天将破晓,透过窗户,日光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Eduardo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年纪大了,一宿没睡,还真有点吃不消。”

“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冷不丁地,Mark突然冒出来一句。

Eduardo气得牙痒痒:“你和你的前室友兼临时PR感情真是不减反增。”

Mark摇头:“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有追求你的自由。”

Eduardo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必——我是说,你身家百亿,有无数的帅哥美女排着队想和你约会,上个月还有维秘模特公开表白你是她的偶像。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浪费”这个字眼也让Mark轻微地感觉被刺痛,但这次他没有反击,忍了下来:“你不用自卑,你也还挺辣的,不比她差。”

操。Eduardo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时间还是给Mark带来了一些改变,他居然会说这样让人难为情的话了。

Mark看着Eduardo脸上滑稽的表情,稍微地笑了一下。

“Wardo,你了解我,我没可能会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东西我不在意,我能克服。”Mark说,“这是我的事情。”

Eduardo无奈地看着他:“这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任何关系都是两个人的事情。”

Mark打断了他:“不管怎么样,反正过段时间我还会联系你的。”

“随你的便吧。但你知道,我们可能最多成为普通朋友什么的。”Eduardo温和地说,“这可能不会有任何结果。”

知道你果然无法完全拒绝我就够了。Mark心想,至于别的,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结果。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去机场?”

“不,我刚退了机票。“Eduardo开始整理衣服,收拾仪表。兴许是因为昨夜终于说出了积压多年的心里话,他呈现出一种久违了的轻松,“我和这边的几个朋友约好了去度假,他们待会来接我。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在旧金山玩过。”

太阳完全地升起了。今天是个艳阳天,日光将这座被雨水打湿的城市一一照亮。Eduardo和Mark刚吃完早饭,朋友就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了,并且深刻夸奖了这栋不知道Eduardo什么时候买的新房子的品味。

Eduardo听得脸热,心想这不是我的,且我将来也没有在加州买房子的打算。挂掉电话后,他对Mark说:“我走了,你别送我。我可不想上硅谷的八卦杂志。”

“你想多了。”Mark说,“快走吧。”

Eduardo转过身,走了出去。而Mark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很久以前,为了Facebook,他主动地抛弃了Eduardo。Mark读心理学,看历史书,知晓如果要成功,你不得牺牲掉一些东西。但是这不代表他需要心甘情愿地把这视作代价。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等价交换的原则,时机成熟了,当然要试着将它再握回手中。

有一点Eduardo说对了,Mark并不会因为看到他的伤口就躲得远远的。这倒不是说Mark不在意Eduardo,实际上,当他目睹对方的痛苦时,他简直觉得自己仿佛有通感的本事似的。

只是Mark能忍受这个。他希望Eduardo也能忍忍。

或许Eduardo比较弱,所以伤得更深一些,单是签了那份如他所愿的和解协议还不够治好他。但是Mark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向如此,管不了那么多。虽然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不过他对老天爷发誓,会让Eduardo回到身边的。Mark想。

Eduardo个高腿长,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外面暖融融的世界中。而Mark长久地凝视着他远去的方向,就如一尊雕塑那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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