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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朗斯朵夫 四十多年來，我專做品牌時裝、家用精品、彩妝美容用品的包裝設計。我的設計工作必須搭配運用各種材料，而其中最具挑戰性的當屬瓷器。現代工業生產取代了傳統手工，也取代了那種經過千百年演化、發展的手製技術與美感。當我熟悉現代工業製造的程序之後，反而對古代陶瓷的演進過程更加著迷。古代中國陶瓷工匠從製作經驗中學習、改進，創造出許多精彩的藝術傑作。這是屬於中國的偉大成就。數千年來中國製的陶、瓷器是如此練達、秀麗，足以說明中國在世界陶瓷史上的領先地位。我對中國古代瓷器得欽佩喜愛，實始對於現代陶瓷工業的認識；這份由衷的喜愛、熱忱，是我收藏瓷器的緣由。 我認為，與其廣泛蒐集各樣藏品，不如深入耕耘一個收藏主題。中國早期白瓷向來是我最喜愛的主題之一，收藏至今已逾二十五年。中國在大汶口時期（公元前4300-2400）就能製作白陶；到了隋唐，則有高溫燒製，非常接近現代瓷器的產品；唐末的定瓷已可稱為真正的瓷器。白瓷的發展過程跌宕起伏，成就了許多技術、型製、美感上的創新。 今天我們可能覺得，中國早期白瓷看來平平淡淡，但千百年前剛做成功時肯定是讓人眼睛一亮。不論多麼劃時代的發明，事後看來總是覺得理所當然。每天我們都看得到白瓷：在家飾用品店、餐廳、家裡，到處都是，已經不新鮮了。但想想在唐代、五代時人們頭一次見到白瓷，恐怕只有奇蹟可作比擬。這是怎麼做出來的？粗笨的土壤竟然成了潔白輕巧的瓷器！古書中用了最為詩意的詞句形容白瓷：如月、如雪、如白花，甚至如銀，可見白瓷非常討喜；古代海上絲路的商品中有許多晚唐的白瓷璧足碗，更說明白瓷的銷售無遠弗屆。白瓷的發明是大事，是全球的大事。沒多久皇帝也知道了，設官專門掌管貢瓷的生產，挑選品質最好的白瓷進獻宮中。 我假想以今天商業定單的模式，在古代定購白瓷：訂單上詳述各樣商品、標明單價、數量、貨訖期限，那細節龐雜肯定是很驚人的。而近千年來只有中國才有能力接這個單子。產品必須人人買得起，潔白細緻的品質必須始終一致，拿著必須合心順手，還要耐得住顛簸的運輸過程，經得起家裡每天的使用。這些盤、碗、盒、瓶、壺，及其它雜項，是古代中國生活的日用品；高檔的白瓷則為仕人商宦所定製。趕工製作完畢，可以出貨了！ 我收藏時首重直覺，繼以理性地分析。當我見到一件精彩的古文物，它的美能夠獨立存在，與任何歷史、研究都無關，我會想要馬上把它納入藏品。但是我必須先放慢腳步，問自己幾個問題：這件東西是否罕見，能讓我的收藏更為豐富？這件東西是否代表了早期白瓷技術上的突破，比如特別薄的瓷胎、或是特別透明的釉？這是全新的樣式嗎？比如我最喜歡的白瓷稜口盤，大概在當時很受歡迎吧。我收藏了好幾件，細節上各有特色。器物上的刻款和墨書是在述說什麼呢？最後，這件古物是否來自某個舊藏，或是曾經展出過呢？如果在這些考量中至少有一項能夠勝出，我就會深吸一口氣，詢問價錢。 若是能穿越時空回到古代中國，我願如徽宗名畫裡的文人一般，在宴席上使用精緻漂亮的白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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