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偶遇曾暗恋的人，发现他早已褪去万丈光芒， 变得世俗又平凡，你会为此感到侥幸还是难过？ 前几天路过菜市场，看见一个穿着棉布裙的女孩儿蹲在地上，边挑土豆边抹眼泪。此时夕阳的余晖正在她的发梢上轻轻跳跃。 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看了好久，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回到家里才想起，那个伤心人的模样像极了《孔雀》里的张静初。 电影《孔雀》的结尾处，张静初饰演的高卫红在街头偶遇年少时暗恋的人，满心欢喜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却换来对方一句：你贵姓啊？ 张静初怔了一秒，笑了笑。看见他的妻子从商店中走出来，提着几卷卫生纸和一口锅，普普通通。 镜头一转，她和弟弟蹲在地上挑西红柿，喧闹的人群之中，她侧过头，抑制不住地奔溃大哭。 她的难过，仅仅是因为曾经暗恋的人已经想不起她是谁吗？又或者，她只是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伞兵，如今却沦落到如此田地。娶了其貌不扬的妻子，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说话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气派，连牙齿上卡着韭菜却浑然未察觉。 也许我们都在求而不得的时候，暗暗较劲：我一定要过得比他好，让他因今天不明智的选择而后悔。 然而此去经年，我们过得还不错，偶然得知对方活得如一滩烂泥。我们会侥幸、会解气，但之后呢，恐怕也会有那么一丝丝难过吧。 记得我上一次失恋，一个人穿着单衣拖鞋从前任家走出来，漫无目的地晃荡在街头。车水马龙之间，我拿出手机翻了好几遍通讯录，拨通了书签的电话。 我和书签并不属于那种熟络的朋友，反倒像个遥远的影子。只有在偶尔情绪低落的时候，发现有彼此陪伴。 那晚，被分手的我一改往日形象，对着江面破口大骂：渣男，我一定要过得比你好，让你后悔。 情绪接近奔溃的我，穷尽恶劣之词。而身旁的书签，一直默默听着，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六年前的我和你一样。” 我说：“真的？” 
他说：“想和你说说我的故事。” 我和初恋的相识很奇妙。 大学时，马哲老师叫大家挑选最喜欢的一本书，并写300字以内的推荐语。 俗套的作业，我没有草草了事，而是去图书馆借了王朔的《动物凶猛》，重读之后，把自己的推荐语夹进小说里。 临近交作业，却发现小说和推荐语都找不到了。而这时，有人站在教室门口喊：“请问谁是书签。” 循声望去，一位穿着棉布裙的女生手上正拿着那本《动物凶猛》。 原来是我不小心把《动物凶猛》混在其他书一并还了。而这位女生碰巧又借到这本书，看见推荐语上写的姓名、学号，查到了课表，竟然找到教室来。 往后的每次马哲课，这位女生都雷打不动地坐在我身后，不听课，自顾自地盯着我看，让我一个大男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下课后要么送我一首诗、要么送一张画着我侧影的素描。 在马哲即将结课的时候，她顺理成章成为了我的初恋女友。 那时候的我们很穷，生活费只够日常开销，我没什么闲钱能请她吃大餐，所以我们几乎所有的约会都是在图书馆进行，她帮我占座，我帮她买水，平凡又动人。 我虽然能长篇大论，用文字替别人轻抚伤口，但是面对真正喜欢的人，一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反倒是她主动得多。 我曾问过她，为什么这样好心，会因为一份作业特地把书送到教室里来。 她说，我会送书不是因为我好心，而是你太吸引我注意。那时我想，喜欢《动物凶猛》并能写出这么棒书评的人，千山万水我也要追了去。 在这段恋情的开始，我更多是由于感动，渐渐地，是真觉得她好，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迷恋。 她直接且真诚，在我生日时，送给我一个日记本，上面誊抄着我们之间的所有短信；她独特且热烈，当全寝室都在刷剧刷淘宝，她默默为未来而努力。 毕业之后，她进入一家有名的会计事务所实习，而我投入了找工作的大军之中，屡次碰壁。 她推荐我去一家出版社当校对编辑，一个月即可转正。我自然是看不上，我一个写小说的，凭什么去当编辑。 她把招聘传单丢进垃圾桶，不再说话。 我折腾了一个月，高不成低不就，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意志过于消沉，只得以打游戏发泄。 有一天，她加班回来，看见乱糟糟的房间，终于发火了，把泡面盒子丢在我的电脑键盘上，摔门而去。 那段时间，气氛真的很压抑，但我一直以为，两个人真心相爱，熬一熬就会过去的。 直到有一天，家里收到一个从她老家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特产，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你说你很想吃，我就给你寄了。 言语这样暧昧，我就顺着寄件电话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厚重的男生，我问他为什么要寄特产。 电话那头传来我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你是谁，我给我女朋友寄东西…… 等她回来，看见桌上的包裹就明白了。抱着我痛哭流涕，说，那只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挺有钱的……但她还是爱我的。 我推开她的手，在小区门口坐了一宿。那晚，我也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加倍努力，证明给她看，让她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后来，没想到多年后再次相遇，她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原来在我们分手之后不久，她就和那个男人结了婚，两年后又离了，在老家财务局当了个小公务员，每月领着两千块的工资。 我看着她，面目略有憔悴，身上的裙子已经不时兴。 我问她，你过得好吗？ 她笑了笑，和我说了再见。 曾经我一度以为，看见她过得不好，我一定会觉得解气，甚至侥幸。而如今我过得还不错，稳定的收入良好的社交，是朋友们眼中的佼佼者。不必为明天吃什么而发愁，不必为送一条项链而省三个月的早餐钱。 现在才明白，当我真正放下的时候，目睹曾经爱过的人过得并不理想，心里竟然会有一些难过。 当然，这和爱情无关，只和爱过的人有关。 毕竟是我那么认真喜欢的人啊，记忆里她分明还是美好的样子，怎么在现实中活得如此窘迫？她那么爱美，现在穿着普通如路人；她那么骄傲，怎么心甘情愿成为了生活的逃兵？ 的确，我们对于年少喜欢的人啊，总是抱有过分的期待。 不管是以何种结局分手，不管曾经说过多少残忍的气话，但在一切释然之后再相遇，发现对方并不如自己预期的那般美好，多多少少会有一丝难过吧。 我宁愿你保有曾经的光芒，继续在未来的征途闪闪发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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