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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跑到老李厂里，看到老李的成品仓库已经出空，而所有织机隆隆作响，正常24小时生产，我为他感到高兴。 老李是我的老朋友，原是我的同行，也是做箱包皮具的，后来觉得不看好这个劳动密集型的产业，毅然改行，纵身跃入本地（浙江海宁）的一个支柱产业——经编织造业。 相对于箱包皮具制造业，经编织造属于资本密集型产业，所需主要设备都从德国进口，固定资产投入大，但相应的销售也可以做得较大，而所用工人则很少（一个工人可以管数台织机），所以交社保五险的压力比较小。在沿海高工资地区，他的方向是对的。 本地做经编织造的老板很多。这个行业，在这儿本是本地的一个传统产业，近二十年来，原来做太阳能、做服装行业赚了钱的老板们，纷纷转做这个行业，目前本地已经有数千家经编生产厂家，也大多是“规上”的企业。 自然地，竞争异常激烈是不用说的，但多年来，大多还是赚到钱的，因为店里拢市，厂多成群，聚集出一个区域经济，这也是一个好事，跳入这个“鱼群”的，游在中间，只要好好做，也不愁没订单的。 老李入这个行业十来年，也同样赚到了钱，只是赚来的钱，大多又投入到更多的设备里去了，手里持有的现金不太多。 一场病毒性肺炎袭来，一下子打乱了这个世界。老李所从事的经编织织造业，也一样被打得七零八落。 首先是从复工困难到复工“断粮”。春节后，由于疫情严重，本地的肉食者，先是对复工提出了过高的限制条件，稍后看看情势不对，又改为催促企业复工，还热心地采用包汽车包火车甚至包飞机的方式拉来外地工人，推荐给广大用工企业。 老李对此异常冷静。他不要“热心者”拉来的新工人而坚持用原来的老工人，虽然老工人在外地暂时过不来。也就是说，老李铁定了主意，宁可晚复工，也不要用新工。他这样的做的原因，固然是由于老工人有技术，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年前接到的订单（年后生产）并不多，是不经一做就会断粮的。 接下来全世界发生的严酷事实，证明了老李的冷静是正确的。年后上来不仅没有新订单，而且年前客户下的订单，有的也要求延期甚至取消。老李说：“这个经编布的产品，主要是为PU料工厂作基布用的，PU料是卖给你们这样的箱包厂、服装厂和沙发厂的，最终都是以出口为主的。你们出口的订单都没有了，我的布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外销（间接外销）不行就改内销。虽说外销不行，做了十多年，毕竟也积攒了内销市场的一些客户或人脉。 这几天老李几乎整个跑在外面，北到山东南至福建，一个劲地寻找内销客户。经常是日行数百公里，打样、对色卡、联系染色厂家等，样样亲自上门，以真诚打动客户，让客户下单给他的工厂做…… 内销订单是找来了，但是原料市场价格暴跌，订单生产的风险巨大。刚刚买进的弹丝（或长丝），往往第二天就会进一步跌价，织造总需要时间，所以织出的布，由于残酷无情的市场，也需要跟着跌价。 正由于这个原因，老李“被逼”，也成了国际原油行情价格的专家。老李给我算了一笔帐：最新的WTI原油价，现在跌到了19美元一桶，一桶油158.98升，折算下来，原油价格只有农夫山泉价格的40%（原油合人民币0.8366元/升，农夫山泉现在是2元/升），所以弹丝或长丝的价格也跟着暴跌。 目前弹丝价格7000元/吨，长丝价格6000元/吨，都只是过去正常价格的一半不到。经编企业的上游制丝厂家由于是24小时生产不能停，最近两个月的弹丝（长丝）产品，更是堆积如山，它们自己仓库里堆不下，都堆到了各类学校的操场上了。由于学校要开学，所以急需找到下家买走。听说炒房产的人，这几天都改炒涤纶弹丝（长丝）了（说是在抄底）。 现在本地经编企业机器开台率不到一半，有的是全厂放假三个月再说。如老李这样，能努力做到全部开机并能保持现有订单支撑到5月底，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周围太多的工厂，从清明节开始放假，放到劳动节再说，老李是少有的能满负荷生产的企业。 我向老李表示祝贺时，他向我说了两句话： 第一、今年能活着就算不错，不要指望赚钱； 第二、厂子虽然天天开着，但每天都犹如在刀剑上跳舞。 2020年4月19日星期日，于浙江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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