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春天且留住

我从去年11月开始在北干山上晨跑，亲眼见着春天把一座灰蒙蒙的山，一点点变得鲜活生动。

  

从早春开始，各种颜色，仿佛戏幕般次第展开。

  

起先是绿，脆嫩的绿，如新生般，干净、纯粹。那些新冒的芽尖儿，那些抽出的新叶，在粗老的枯枝上，在生锈的铁丝上，在坚硬的水泥墙上，像才孵出的小雏鸡，看得叫人心生柔软。

  

渐渐地，芽尖儿长大，新叶也茂密起来，枯枝、铁丝、泥墙被覆了一层绿，不再似原来那样单调不耐看。跑在盘山公路上，脚在地上踩，眼睛却直溜溜被这一天天繁盛起来的新绿勾了去。

  

草的绿，先是薄薄的贴地一层，没过几天，便是高高一大蓬，所有的纤细和柔软，集体拥抱在一起，要是把它们扎紧用力拧，一定能拧出一大罐绿颜料来。

  

然后是黄，迎春花明媚、清亮的黄。先是隐隐约约，藏在枯枝丛里，你正好沿着山脚慢慢跑过，一转头，发现黑乎乎的乱枝里，那点点的黄色，瞬间就亮了你早晨还迷糊的眼睛。

  

这样的黄一天天铺满山体，你只需踩着脚下的步子，不必寻找，眼前随时会出现一大片一大片，从高高的树枝丛悬垂下，从陡峭的山体岩石铺泻下。

  

我时常停下步子，在一朵被早晨的阳光垂青的迎春花前，拿出手机，蹲下身子，对准她。

  

槐花是一串串开出来的，铃铛一样挂在树梢。

  

有一种红色小花，很像棉花绫子，错落有次地开在带刺的细枝上，那是茅梅，又叫草杨梅子，是一种可以吃的野果。

  

几天后又发现白色的野蔷薇，一片素雅地，从半空的高枝垂挂而下，点缀在黝黑的山林间。

  

从早春的迎春，仲春的槐花、山矾，再到暮春的络石、野蔷薇，像一幅清新翠绿的油画，在我每天的山间跑步时，渐次铺展。让我看到一种鲜活、有生命力的东西，俏生生地钻进我刻板平常的生活里。

  

春天的脚步着实轻快，若不去细细感受，她倏忽就过去了。一眨眼间，这些嫩芽、新叶就长得一片葱郁茂盛。所以你得用力看哦。

  

古人比我们更懂得惜春。词人辛弃疾道：“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他仿佛一个天真任性的孩子，深情地说，春天啊，你就留在这里吧，听说海角天涯并没有你的归处。

  

何止是春天呢！我们这一生，每一个日子，如果不去深情地过，细腻地过，人生也仿佛一瞬间。如梭罗所说——这样做，不是从生命里减去了时间，而是，比通常的时间增添了许多，超出了许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