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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镇长的晚宴 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多，窗外，天空有点阴沉，好象有变天的迹象，有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牛镇长从办公桌前起身，紧了紧窗。 今天晚上没接到上级急需事务办理的通知，牛镇长再次向镇值班室确认了一下，准备下班。 沿海特区的马处长回老家已有两天了，那家伙一向行踪保密，回来了，也不说一下，已经过去几年了，老同学也该聚聚啦。也不知这位老伙计近来发展得怎样了？这次，还是他的微信地址，暴露了他的行踪。本来，牛镇长前天就想安排聚聚的，无奈这两天公务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现在，难得有空闲时间。在微信上和马处长就聚会的事情沟通了一下，就安排在今晚。 牛镇长想了想，首先拨通了扬副县长的电话：“领导，我是牛更生，特区的老同学马处长回老家了，我安排在城南小院替他接风洗尘，还望您来加强领导，不知您今晚是否有空？” 得到扬副县长的肯定回复后，牛镇长又拨通了朱局长的电话：“朱兄，今晚聚聚，我来安排，在城南小院，我们一起为远道而来的老同学接风。” 得到朱局长的确认后，牛镇长又给本县在家的赵老板、李主任、潘副总、社区宋书记分别打了邀请电话，讲清了聚会的时间及地点，便发动小汽车，直奔马处长的老家。 一条只有一车道的水泥路面，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这条水泥路的尽头，稍一转弯，便是马处长的老家，是他父母的住所，也是他回老家之后的歇脚之地。 原本，这条弯弯曲曲的水泥路，是不在乡村道路改造计划之列的。在被冠以了如“向本县在外面发展的能人展示家乡的良好风貌，吸引本县籍名人回乡投资”等等能够服众的名目之后，建设规划几经变更，这条一车道的水泥路，终是上马并完成了！不到三年的时间，路面已显些细小的裂痕，由于匆匆上马施工，几处路基沉淀不好的地方，路面已稍稍的向一方倾斜，只是不影响车辆通行，亦无安全之患。这条水泥路总共预算是多少万元、中标施工方是谁，牛镇长是不知道的，也不想去了解，最后承建施工的罗二吧，是一个终年四处寻求工程发包的、本镇英功村的一个泥瓦匠，牛镇长稍有耳闻，对罗二吧的印象也不是太深，可能是某次饭局上邂逅过吧。 在这条水泥路竣工投入使用半年之后，因道路质量出了些小问题而被投诉，上级纪检和路政主管部门进行了联合调查，给了许多相关责任人予以纪律处分、主管道路建设的镇长作了免职处理，尔后，其他问题便不了了之。 牛镇长便是那位被免职镇长的继任者，至于那位被免职的镇长现在本县哪个职能部门任闲职、任什么职务，牛镇长应该是知道的，与他的交住也应该不是很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水泥路的两旁，零零星星多了几处新建的居民住房。现在的人们，对人居环境也在与时俱进，对居家的出行交通硬件设施也有了新的认识，如果不是进行了有效管控，估计这条不宽的水泥路的两旁，早已是楼房林立！稍稍偏远的居民，想尽了一切办法，向公路两边靠拢。 这几年，建设管理部门不知不觉已成了热门，建设规划行业，成了广大公职人员纷纷向往的职业，如果在这部门中，还稍稍有点审批权的人员，社会地位也在无形中节节攀升！ 在这条公路的城郊结合部、水泥路的两旁，杂乱无章堆放的建筑材料，不时从牛镇长的车窗外闪过。近几年，人们的住房，发疯了似的往公路两旁挤，建房手续审批下来的业主，丝毫不停顿的立即动土开建；动了建房心思的，不管合不合规，也在想方设法弄一些临时建筑材料，拟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用尽一切理由，先让自己的临时建筑在公路边安营扎寨，为以后名正言顺的申请建房作先期铺垫。 不知道从哪一年起，这个江南一隅的小县城，被房地产热辐射，人们开始把房产，作为主要的投资方向，炫富的方式也从“票子”“车子”向“房子”倾斜；看待一个人是否富有，是从有几套房产、房产座落的位置开始！ 也不清楚从哪一年开始，地产经济，成了偏远市县区的主要经济支撑，成为县区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向土地要收益、盘活区域存量地块，成了偏远区县市领导者们决策、充实地方财政库的努力方向！在道路交通良好、区域位置升值预期好的土地上投资，尔后坐等被征拆，轻松赚取巨额财富的人，亦是“前仆后继”，乐此不疲。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牛镇长还真没料想到，如此不起眼的区域，违规建房的乱象，竟如此暗潮涌动！看来，“两违”管控绝不能停留在开开会传达精神、动动鼠标填表上报迎合上级检查的工作层面上了，还真不是喊几句口号、出几次宣传车、作几次巡回宣传所能解决的！得真有动作、有真动作，才能坚决把这股不好的苗头“压”回去！ 泊好车，迎接牛镇长的是马处长的父亲，一个衣着朴素得体的老人，与前次见面时的衣着神态相比，真是少了许多“光鲜”！说话举止低调了许多！如果不了解他的家庭真实情况，初次接触还真看不出他有一个在外当高官的儿子！ 听到屋外的说话，马处长应声从屋内走出，看见了张开双臂、快步走上前来作拥抱状的老同学牛镇长，稍稍凝视，马处长把伸出的双臂展开，与已到身前的牛镇长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略作客套，马处长坐上了牛镇长的车，发动汽车调好头之后，牛镇长还在朝外张望；马处长心领神会，开心的笑了笑，对双手握住方向盘的牛镇长说道：老同学，落伍了吧！和你一样，私人出行，没有秘书跟随，也不会有专车司机；你弟妹还在上班，没有和我一同休假；你伯父伯母老了，是不会参与我的同学聚会的！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难道你们单位，现在还和以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牛镇长尴尬的笑了笑，算作是回答。启动汽车往城南小院赶。 公路两旁的田地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田地里收拾油菜桔杆；空旷的田间地头，已是少见青壮劳力的身影；当今社会，稍有头脑的年轻人，要么外出务工，要么到处应聘挤入行政事业单位，实在不济，也是宅在家里，在网络里“兼职”创收！下田劳动的年轻人，已是凤毛麟角。现在，人们对于经济收入的社会分配，已经算计得相当明白，无论是打工、上班、开网店所赚取的收入，都比伺候几亩田地的收入高得多，也难怪田间地头难觅青壮劳力的身影！在农业机械已经基本普及的农村，掏少许的钱，请专门的农机操作手来代为翻耕、整理耕地，也是“解放”农村青壮劳力的幕后推手之一！ 来到城南小院，车刚停稳，那几个受邀赴宴的老同学已在餐厅门口迎接。 这是一个地处城郊结合部的独立小院，就餐环境古典优雅，整个院落内流淌着令人惬意的轻音乐。前些年，公务接待盛行的时候，一到开餐时间，这里就是一派车水马龙盛况，稍稍来迟一点的客人，硬是车位难觅！现在，虽然食客不断，依然难以复制昔日的“辉煌”！ “牛总，您的餐位在荷塘月色包房，您请的客人到齐了吗？主菜已经按您的要求上桌了，其他小炒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牛总？面对笑容可掬的餐厅经理，牛镇长稍一乍，马上就会意过来，前几年，对于公款消费的客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管他是什么职位，一律在姓氏后面加上“老总”作为尊称！为了情感上的亲切、称呼上的高端大气，亦有其他不可细细明说的社会原因。 “其他小菜可以上了，客人已经到齐。”牛镇长微笑着对前厅接待经理点点头，说道“酒水我自己带了，请服务员放几个杯子，进门上菜后，出去时请服务员注意及时关上包房的门！” 又一番客套后，几个老同学鱼贯进入包房入座。一个激灵，牛镇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门朝外大声喊道：今天是周末，是私人宴请，今天的餐费不挂单，不开发票，由我本人刷卡买单！哦，包房内空气流通不好，注意不要关闭包房的门！ 应邀而来的老同学赵老板未待牛镇长的话说完，刚站起身来拉住牛镇长，准备截住他的话头，想表达点什么，就被牛镇长硬生生的按在了他的座位上：我知道，我们拿工资的收入没有你们搞企业的多，但一两次吃饭还是请得起的！今天是老同学聚会，你就不要客套啦!下次你作东道主时，在座的各位，我敢保正会一个不拉的赴宴！ 主客席位上的马处长和扬副县长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对！就这样，也应该这样！现在，就应该摈弃以前的老套路，同学聚会，只谈同学感情，不涉及其他！今天是周末，应该可以喝一点吧？！ 可以，可以！在席的众人，积极应合着。 餐厅窗外的风较先前大了些，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忽然，牛镇长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是镇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牛镇长首先面色凝重的分别与马处长和扬副县长耳语了几句，然后站在席位上抱了抱拳说道：不好意思，办公室有点急事，我先失陪了！各位尽兴，把马处长和扬副县长陪好！餐费我已买单，不够的话，可以加菜，我已经给餐厅经理交待过了，加菜的费用，我下次亲自来结账！ 去吧去吧！这里剩下的事，我们自己解决！马处长和扬副县长又一次异口同声的对牛镇长说道。 匆匆下席出门发动汽车，牛镇长驾车直奔事发地点而去！ 是先前那位收拾油菜桔杆的老人，在地里点燃了桔杆，焚烧桔杆所产生的烟雾，已被监控捕捉到！ 这几年，为了防止大气污染，保护环境资源，各级政府部门已经层层立下“军令状”！穷尽一切办法，坚决严防农村桔杆焚烧！并对各区域发生的“火点”数与量的指标进行严格的管控，对于可控原因而发生的焚烧行为，造成了不良后果的，对当地政府“一把手”将起动严格问责机制！就在几天前，上合镇的胡镇长，就因为辖区内居民焚烧桔杆的一把火，受到了上级部门的“顶格”处罚！ 幸亏还没开始喝！电话如果不及时，今天还真是狼狈极了！在车上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的牛镇长有点暗自庆幸,否则，火随风势，如果处理不及时，今天还真是“麻烦”大了！ 远远的，牛镇长看见，单行道路的水泥路上，已停了二台车，路边的田地里，应该是镇和村居的几个工作人员在灭零星的火点！路基上，一脸沮丧、诚惶诚恐的那位老人，正在接受村书记的询问，事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停稳车，如临大敌、火急火燎的牛镇长舒了一口长气！下车作了些现场调度工作，然后又返回车内，开车往镇政府值班室赶。 城南小院的荷塘月色包房内，因发起邀请聚餐的牛镇长早早离席，远道而回的马处长，在其他几位在家的老同学的陪同下，此次专门为他举行的“接风洗尘”宴席活动便草草收场，属于牛镇长的那杯白酒和那副餐具，依就孤零零的摆放在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在等待餐厅服务员的收拾！ 闲来澧水人 2020年4月1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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