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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走訪了不少內地優秀的公立學校，每次受到的震撼都不一般。動輒幾千人的大校園，管理有序，課程謹嚴，質量牛的很。隨便進個中文教室，五六十個學生，洋洋幾千字的文本，老師一個人很快就搞定了。我們這邊費勁巴拉組織的小組互動、媒體展示、跨學科銜接什麽的，他們好像一樣也都沒落下。我感到，老師們語文知識深厚，有較高的師範素養，是這種高效運作的基礎。在課堂掌控上，他們擁有一流的技術。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很多學校都設有本科部和國際部。就學術要求和畢業生世界一流大學的錄取率來說，本科部遠勝國際部。所以聽到那邊的家長罵孩子，張口就是句：你再不好好用功，就到國際部那邊去混吧！ 做了多年國際教育，這情形讓心裏挺不是滋味。 一行幹久了，容易形成對自己工作的習慣性認同。但這種認同如果演化成為一種盲目優越感，問題就很嚴重。 國際教育界正好有這麽個普遍現象，就是理念高深，幹活粗糙，還驕傲得看不起別人。明顯的例子，就是很多人在21世紀的教育理念上花了太多功夫，卻忽略了師範授課的一二三。 說個我身邊的例子。一位老師上中文，講課時下面學生的注意力有些渙散。幾位學科領導見狀忙搖頭，異口同聲地說：老師怎麼不多組織些課堂活動？「看，學生都聽煩了，她還在那裏不停地說！」 問題看得準，但解決問題的建議讓我納悶。從什麽時候開始，老師課上話多了也成了問題？學生課上注意力分散的情況每個人都會遇到，原因可能有很多，搞課堂活動就是解決的辦法嗎？你說的活動是什麽，針對什麽問題，要達到什麽目的呢？最好說清楚。學生聽課不認真，也許課堂活動能解決，但也有可能是老師講課本身出了問題，所以該建議更好地備課，把課備深備透，下回講得精彩些…… 我們身邊有很多教育的招數和實踐，經過這些年不斷的鼓譟，幾乎到了毋庸置疑的「標準化」和「神話」的地步。稀粥很堅硬，讓你沒辦法。今天我推薦一篇叫《優質的教學靠的是什麽？》（What makes great teaching? Review of the underpinning research, Robert Coe, Cesare Aloisi, Steve Higgins and Lee Elliot Major）的研究報告給大家。希望有時間的都看看，上點眼藥水沒壞處。 這篇研究報告發表在幾年前，沒有引起廣泛注意，但在學術界絕對是重量級別的。撰寫報告的專家團隊在紛紜的教育理念和實踐中，對超過二百項教育研究成果進行了綜合分析，最後回答「高效的教學究竟和什麽有關」這一個核心問題。 什麽是「高效的教學」？高效的教學指的是對學生學習產生最佳影響的教學。報告歸納了六個重要的方面，其中兩項最為關鍵（Strong impact ），分別是： 1. 教師的專業知識（content knowledge） 2. 教師的課堂講授質量（Quality of instruction） 其他方面，例如課堂組織、師生互動，同儕支援，專業PD以至家校聯繫等等，其重要性對於學生學習的結果而言，都是次要的（Moderate impact or some impact）。 用明白的話說，就是教師的學科知識深度和他們當堂傳授知識的質量，直接影響到學生們對知識的吸收，作用不可替代。很多事情學生不知道，老師有時候用不著兜圈子，直接告訴他們就行了。「活動」式的課堂確有學習方法方面的諸多好處，但沒有科學分析證明，「活動」本身一定會給學生的學習帶來正面的效果。「記憶是思考的殘留，如果你想讓學生記住什麼，那就得讓他們思考它，無論是主動亦或是被動的。」（報告，P24）。 這份研究報告還討論了廣為人知的「學習者記憶金字塔」。該金字塔標明了不同學習方式所呈現的知識在學習者頭腦中的「保存率」。比如說學生通過「被動聆聽」只能讓他們記住百分之五；閱讀活動能增加到百分之十；小組討論可以讓知識的保存率達到百分之五十；如果動手應用，那麽就會達到90%。對不起，研究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這個「金字塔」是一個沒有任何科學根據的「想當然的杜撰」！（報告，P24） 以學生為中心的活動式、任務式、啟發式的教學好處多多，是高質量教學的優秀選項。但教師的專業素養，他們對所傳授知識的深入瞭解和在課堂上的領導管控，他們對事物的真知灼見以及提問的質量、提問的時機和提問的方式等，永遠是教師最重要的看家本領。你不能大網一撒，躲在「活動」後面，靜等學習的自動發生。假設你是一位中文老師，拿得起古文，寫得了板書，出口成章，故事連篇，看去洋洋萬里不著邊際，收回來又帶給學生思考和啓發……用不著貼什麼國際教育或本地教育的標籤，這才是響噹噹的好的中文老師，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追求的學術目標、修煉的專業技能。 西人有句話挺有意思，是說使慣了錘子的人，總不自覺地把身邊的一切都看成是釘子。 人都有侷限，也都明白自己的「錘子」是什麽。問題是，我們要客觀務實地看問題，別不加懷疑地把一些光亮現成的東西，都當成是包治百病、解決一切問題的工具，有事沒事掄幾下。有了這種自覺意識，我們才能走出圍城，不再自大妄言，在紮實提升我們作為老師的基本素質和專業技能中，幫助學生更好地獲得所需的知識。 高小剛 2020.4.20 新界馬鞍山 參考資料： What makes great teaching? Review of the underpinning research, Robert Coe, Cesare Aloisi, Steve Higgins and Lee Elliot Major https://www./paper/What-makes-great-teaching-Review-of-the-research.-Coe-Aloisi/fdeefc701b62c6e2a6e407757e81ccc473fe950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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