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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堂堂的方伯谦，传说他和提督丁汝昌争一个妓女，妓女嫌丁老，不如方之壮，因而弃丁。于是丁汝昌嫉恨他） 随着大规模战事在海陆两路同时打响，对李鸿章的两面夹击也越来越凶猛。一路来自战场上的日军，得胜之后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另一路则来自国内的政敌，＂近来言路庞杂，呔声呔影＂，那些人平时闷声大发财，此时纷纷跳出来揭北洋军的各种丑事：军械局偷盗抵换、枪支弹药窳败不堪应用；水师将领们在各港口置地收租，蓄妾……可谓招招见血，比日军的攻势更要命，专挑李鸿章的亲戚和亲信下手。 和老师曾囯藩不同，曾氏带兵，既不管战略规划，更不干涉前线指挥，也不经手具体筹饷事务，他只负责人事任免、统筹分配军需。并且，曾国藩对部下的礼数倜傥儒雅，似与生俱来。 而李氏则喜欢大包大揽，且动不动对部下棒喝训诫，部下们既怕他也不敢担责任，当面奉承、背后欺瞒。早在剿捻战争期间，传教士们的报纸《北华捷报》就曾报导过：淮军纪律荒驰，只有当李鸿章出现的时侯，才做做样子给他看，他一走又回归故态。李鸿章得知这些报导之后的反应也是典型的中式官僚作派，他没有把这些报导看成是自已通过下属无法获知的宝贵资讯，而是要求《北华捷报》停止揭淮军的丑。 淮军众将们对中堂的忠诚勿庸置疑，但在中国，忠诚的意思是政治站队时保持一致。欺骗中堂和忠于中堂，这两者并不冲突。西谚云：真正的朋友决不卑躬屈膝，决不会因为迎合你的缺陷而放弃自己的信仰。在中国，这种简单的逻辑却很少有人能理解。 如今可怜的中堂已是七旬老翁，他每天要处理几十份军情电报；和外国军火走私商讨价还价；象叫花子一样求爹告娘，向各省督抚要钱要人要枪；前线将领装病的、有事要告假的，纷纷盘算溜之大吉；兵勇在朝鲜烧房强奸……这位遥控指挥着一切的总司令、总后勤部长、总参谋长、总军法长得不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不得不靠思维贯性外加一些想象来应付这一切。 1894年9月17日，李鸿章收到旅顺道台龚照玙急电，称北洋水师遭遇日军主力，军舰济远号（方伯谦）已返回旅顺，＂阵亡七人，伤处其多，船头裂漏水，炮均不能施放，驰回修理，余船仍在交战……＂ 晚上，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也发来如此战报：＂致远沉，经远火，超勇、扬威一火一驶山边，烟雾中看不清楚⋯⋯日军十一船，各员均见击沉彼三船……其失火被沉者，皆由敌炮轰毁……敌遭此大创，料无力再战。＂ 当然，我们知道此役北洋水师损失了五艘军舰，而日舰并无沉没。丁汝昌的这份战报虽然弄虚作假，但必竟只敢说成两败俱伤，不敢说成胜仗。即便如此，政敌们仍要对北洋水师发起铺天盖地的攻讦，那些人相信，这支无敌舰队将无情地摧毁日本海军。讽刺的是，给朝野灌输这种幻觉的，正是北洋集团自己。中国官场历来无事表面上一团和气，一旦遇上困难，便相互攻讦，拼命把罪责往别人身上栽。因为这种时侯往往意味看重新进行利益蛋糕分割，所有人对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丝毫不感兴趣，精力都用在如何在事中保全自己，事后多分一杯羮。（今天这种习气正在从官场加速渗透到普通中国人的家庭日常生活之中。） 宣战一个多月来，水师提督丁汝昌作为李鸿章的头号亲信，遭到100多次弹劾。皇帝上谕称＂丁汝昌畏葸无能，巧滑避敌，难胜统带之任，严谕李鸿章于海军将领中遴选可胜统领之员。＂在这官样文章背后藏着深不可测的玄机，只有那些在权力场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才能驾驭自如。由于北洋水师中两位总兵衔的舰长刘步蟾和林曾泰＂系学生出身＂，没有科举功名，没有战功，当到舰长已经是他们的仕途巅峰。若撤换丁汝昌，只有＂另调他省水师人员＂。此中玄机重重，拒敌是假，有人想打李鸿章这支舰队的主意，方才是真。 （绰号哈巴狗的定远舰长刘步蟾） 在李鸿章力保之下，丁汝昌仍得＂暂免处分＂。顶着如此压力的北洋舰队，平手亦意味着失败，而北洋舰队的失败即意味着整个北洋集团的失败。敏锐的李鸿章在接到丁汝昌战报后，第二天发电追问：＂此战甚恶，何以方伯谦先回？＂丁汝昌马上明白了恩师的心思，立刻再发一份详细战报，加上了几段关键佃节：＂济远倡首先逃＂，逃走过程中还将扬威号＂拦腰碰坏＂，＂各船观望星散，倭舰分队追赶济远不及，折回将经远拦截击沉.⋯⋯此次济远首先退缩，将队伍牵乱，广甲随逃不战，若不严行参办，何以警效尤。＂ 电报发出，丁汝昌明白方伯谦凶多吉少，他次日（19日）即刻称病，说在战场上受伤，＂现头脚皆肿，两耳流血水，两眼不能睁开，日流黄水，脚日见肿，皮肉发黑，疼痛异常，言语稍多，心即摇摆不宁，不能自主。请于两镇中找一人暂行代理，昌伤稍愈再行办事。＂ 如此一来，他便不必担杀方伯谦的恶名，把坏事交给刘步蟾或林曾泰来干。21日，刘步蟾代理提督，方伯谦被＂撤任、派人看管、候奏参＂。各舰舰长被动员起来，纷纷检举方伯谦的黑材料，尤其那些希望取代方伯谦获得升迁的下级军官，尤为热情。 很快，李鸿章给朝廷的战报也被炮制了出来，在丁汝昌给他战报基础上进一步添油加醋，称＂攻沉倭舰三艘，采诸外国传闻，被伤后沉没者尚不止此数＂，其中包一艘载有千余陆军的运兵船，＂竟令全军俱覆＂。＂若非济远、广甲先逃，必可大获全胜＂。朝廷回电：＂当即正法！＂ 9月23日清晨五点，方伯谦被斩首。同一天，丁汝昌的病也有了起色，刘步代理提督满打满算才当了三天，便＂官复原职＂了。 （在日本海军中服役期间的济远号，主炮舰首两联220毫米，尾炮150毫米） 关于方伯谦临阵脱逃一案，有几点需要补充说明： 海战中受伤军舰可以在旗舰指挥下撤出战场，由于当时旗舰定远信号装置损坏，北洋舰队失去指挥，受伤军舰自行撤退似并不算临阵逃脱。 北洋舰队失去队型早在方伯谦撤退之前约两小时，根本原因在于训练荒驰，战术素养低下。临阵原因在于旗舰定远未能修复信号装置，且没有预备方案，另一艘重舰镇远没有升旗接管指挥权。（反观日军，当旗帜松岛起火时，严岛号迅速接管指挥旗）在邓世昌升旗并很快被击沉后，只有战斗临近结束前才又有靖远舰长叶祖珪升指挥旗。因此，北洋舰队数小时没有指挥任人宰割，战术责任在丁汝昌、刘步蟾、林曾泰，是以他们急于杀方伯谦为自己开罪。 扬威号早在济远撤退前三小时便已撤退并搁浅，根本不可能被济远在逃走时＂折腰碰伤＂。 据旅顺港的德国技师戴乐称：济远主炮及尾炮转向装置损坏，变成了死炮，系人力用炮锤破坏而非战损。而船体则无大碍。 由于可信记录太少，此事已成疑案。然其真相究竟如何己不重要，东方专制政治的阴险、贪婪、残忍和虚伪，及其在官样文章中的冠冕堂皇，反差何其大焉？ 通过一系列谎报军情和替罪羊方伯谦之死，北洋水师免于被他人插手夺走的危机。朝廷虽然没有给整支北洋舰队论功行赏，但继续保留了现有的人事结构。北洋舰队的失败，比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更教人心寒。 下文为海战状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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