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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五了。这个星期的武汉没怎么上热搜，如你们看到的那样，每天发布的数据和新闻都在说着一切在变好。重症和危重症患者今天全部清零了；除了网约车，公共交通都恢复了；学校开始消杀，准备复课；医院的门诊也开始重新开放了；武汉政府发了5亿的消费券，我号召亲友积极去抢了；群光广场的BA都不再高冷，对屌丝也热情接待；人们也开始有精力，去吃吃罗志祥的瓜。 但这段时间我始终不合时宜地丧着。失眠、沮丧、虚无感挥之不散。好像和别人不一样，疫情最凶猛的时候我不允许自己脆弱，现在却柔软了下来。 今天天气不错，我去了汉街。从汉街第一天重新开放到今天，我去了好几次。在这个周五的下午，它应该是迎来了2020年最有生机的时刻，几乎快恢复到疫情前的样子了。
除了餐饮店，商铺几乎都开了。街上如雨后春笋般，涌出了一大簇年轻人。制服短裙、阔腿裤、高跟鞋、鱼尾裙、球鞋、渔夫帽......那个代表了武汉最年轻最高颜值的一条街回来了。小姐姐们口罩后面只剩下一双眼睛，都画着精致的眼影和眼线。情侣们牵着手，慢悠悠地走。那些苗条的、微胖的、美好的年轻身材，粉色的、蓝色的、各种奇怪的发型和发色，构成了叫做“年轻”的风景，让人的眼睛兴奋而忙碌。好多人牵着狗出来放风，泰迪、八哥、短腿柯基......扭着屁股迈着小碎步。 我在一个广场坐了下来。以往的每个周末，这里都熙熙攘攘，有人举办商业活动、有人在这求婚。今天人们买了喜茶和串串，坐在广场旁挨着河边的木头长凳上聊天。街头歌手竟然也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背着吉他、拖着音箱，唱着《江南》，高音时微微有点走调；又弹唱了一首《情非得已》，路人有人停了下来，有好几个人开始跟着节奏，点头打拍子。一位穿黄色外套的美团大哥背着手站在路边听了好久。“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的确是让人快乐的音乐，从来对街头歌手苛刻的我，竟然觉得心中安慰，听了一首又一首。 下午5点半的光景，我们坐在汉街的河边听人弹吉他。阳光微弱地照着碧绿的水面，四月的风温柔地吹拂着，转头望去，对面的高架桥上有车流无声经过，我一瞬间快要泪目。 我们这一代人，都没有经历过战争。这个下午，我却忽然想到一个词：战后的黄昏。我们的城市终于苏醒了，武汉人似乎还和从前一样过日子，但谁的心里没有破碎过，没有留下一片暂未清理的废墟。 理发店的店长对我说：现在每天光顾的客人是以往的零头。' 但是问题不大，起码我店长一定要有信心，对吧？”。他仍然用心地吹好每一个头发，在顾客发梢抹上精油；好朋友失业了半年，一解封就冲到武汉，半个月后又拎着行李箱回了老家，他给我发来光谷商户群的截图，据说关门的店铺一大片，很多小老板已经熬不下去了；一位朋友问我养老院什么时候才能解封，他身边一位老人年前将99岁的母亲从福利院接回了家，本只打算住几天，谁知几个月过去仍不能返院，她也已年迈、多病，如今面临崩溃边缘。而开养老院的朋友也忧心忡忡：不是推诿，我们也要生存，这对我们也是考验..... 我在一个新冠患者康复者的群里。那些自嘲“捡回一条命”的人，从早晨到深夜，都在一遍遍询问医生自己最新的检测结果。“失眠、胸闷、一天掉一大把头发”，身体的后遗症、与家人社会的隔绝、内心的恐惧、生存的窘迫和担忧，藏在他们互相的打气安慰中、中老年人表情包中、悲伤却仿佛重生的淡然语气中。一句“我们不要在这里互诉衷肠，群要留给病人和医生交流病情” 让我心里酸楚，深夜辗转反侧之时，还是不太敢打开他们聊天记录。 富士康的门口，每天都有大批的人在排队等着招工。与此同时，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同事离职的消息。世道艰难时的离开更需要勇气，谁也不知道他们内心经历了怎样的风暴，能安慰伤感的仍只有那句：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打下这些碎片，竟不知道身边在发生这么多故事。我想起在商场遇见一位用武汉消费券买到促销牛奶、一下省了30元的大嫂，接受采访时她最后说：“希望我们的武汉能够早点恢复正常”，上一秒还喜笑颜开，说这句话时就红了眼眶。 没有人愿意沉溺在长久的悲伤中，武汉人更擅长用力地活、生气勃勃地活，但我们的城市有A面也有B面，希望所有像我一样没有那么乐观高兴的武汉人不必抱歉，有些话题我们不能再谈，就暂时将它封存在心中，至少能诚实面对自己的情感，也承认，在某个温柔的黄昏，我们在熟悉的街道河边，得到片刻治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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