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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都说是一入红楼梦难醒，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对于《红楼梦》，太多的人读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一读再读之后，就会在心中产生千百种情愫，互相冲击，澎湃不止，对宝钗的敬，对黛玉的怜，对湘云的爱，对探春的赞，对凤姐的惧，对贾母的亲……还有对大观园的憧憬，那种欲罢不能、欲说还休的感觉，实在无以排遣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红楼心语”！ “红楼心语·浅斟细语”栏目是每一位红迷朋友的家园，在这里你可以愉快地开启属于你自己的梦想航班，尽情地抒发你对《红楼梦》的喜爱之情。 “红楼心语·浅斟细语” 热诚欢迎你的加入 秦可卿病逝，尤氏患病，不能料理丧事事务，贾珍请凤姐施以援手，来宁国府帮忙料理，经王夫人同意后，凤姐正式协理宁国府。小门小户人家的丧事都会有许多事，宁国府权贵人家的丧事事更多，参与做事的人也多，若管理不当，指挥不力，将会乱成一锅粥，让别人看笑话。面对荣国府宁国府两个大单位，两个大摊子，如何做到两边兼顾，弹好两边的钢琴呢？作为领导者或总指挥的凤姐，“临危受命”协理宁国府体现了她哪些管理才能呢？下面，笔者作一个分析。 一是直接主动信息研判准确。入主宁国府前，凤姐调动脑子里有关宁国府的内存信息，迅速分析归纳了宁国府存在的五件风俗（五个方面的问题）：“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想必尤氏平时对宁国府的管理不是很严，管家、管家婆子和其他下人工作作风松散惯了，所以有的人吃大锅饭，从表面看起有许多人在管事做事，实际人浮于事，有人出工不出力，忙乱而无效率；有的人累得要死，有的人轻闲得无聊，可能还要讲风凉话；有的人面对问题就互相推诿扯皮、互相指责甚至骂架；有的人有好处全占，还趁机捞好处捞油水；有的人摆老资格，倚老卖老，不听从指挥，不服从工作安排等，这些都是管理不善的表现。归根结底都是对人的管理不到位。凤姐当宁国府的“班主任”，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准确的信息研判很重要。 二是间接被动信息先入为主。凤姐还没有到宁国府管事，其为人行事的风格就已在宁国府下人的“朋友圈”里传开了。请看原文：话说宁国府中都总管来升闻知里面委请了凤姐，因传齐同事人等，说道:“如今请了西府里琏二奶奶管理内事，倘或他来支取东西，或是说话，小心伺候才好。每日大家早来晚散，宁可辛苦这一个月，过后再歇息，别把老脸面扔了。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众人都道：“说的是。”又有一个笑道“论理，我们里头也得他来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大家都发表评论：有评价凤姐狠的，有提示工作要认真的，有说要小心的，有心存害怕的，有支持整改的，这寓示着一场整风运动将在宁国府掀起。直接间接信息相组合，为凤姐协理宁国府打下了一定工作基础，营造了紧张的氛围。 解决宁国府存在的人员管理不善的问题，根本要强化队伍建设，打造一支“干事创业”的生力军。凤姐打出了一套人员管理的组合拳。 一是熟悉人员。作为领导要熟悉手下人姓名、数量等基本情况（这可能要一段长时间），便于分配工作，加强管理。这也是一位领导者调入一个新单位，开展工作之前的必修课，凤姐也不例外。没来宁国府之前，“凤姐即命彩明钉造册簿，即时传了来升媳妇，要家口花名册查看，又限明日一早传齐家人媳妇进府听差。”看看，宁国府所有下人的名单都掌握了。大家第一次见面会，凤姐也来老套路，一个一个点名过一遍。“说罢，便吩咐彩明念花名册，按名一个一个叫进来看视。”虽然凤姐一时不可能全部记住所有下人的姓名和面貌，但所有下人一定会牢记凤姐姓名和样子，这就是凤姐要的效果，以免以后下人碰到凤姐这个长官都不认识。 二是明确分工。凤姐实行责任制，细化分工，责任到人。凤姐安排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内单管亲友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也不管别的事。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也不管别的事。这四个人专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要少了一件，四人分赔。这四个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分赔。这八个人单管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我一总支了来，交给你们八个人，然后按我的数儿往各处分派。这二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这下剩的按房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玩起，至于痰盒掸子等物，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问这看守的赔补。凤姐把工作分配到具体的人，把具体的人分配到具体的岗位，把责任压实压细，打破以前吃大锅饭现象，让下人“对标对本”做事，出了问题容易找到责任人，便于追责。 三是领导带头。贾珍建议凤姐在协理宁国府这个时间段住在宁国府，免得天天两边跑来跑去，怕累着了她。她宁荣两府的事双肩挑，两边兼顾，又有所侧重，以宁国府事务为主，并在宁国府的抱厦内设立临时办公室。凤姐带头冲锋在前，不辞辛劳，有一股“吃得苦，霸得忙”的狠劲。上任第一天于卯正二刻赶到宁国府上班，调度安排工作。“第二日还是卯正二刻过来”，她说到做到，天天提早起床，天天卯正二刻准时赶到宁国府，按时点到考勤，及时处理各项事务，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连轴转，忙得像个陀螺，这给下人起到率先垂范的作用，也无形增强了他们的时间感、紧迫感和严肃感。 四是人员考勤。凤姐在安排好人员分工后，接着宣布考勤要求。凤姐强调“横竖你们上房里也有时辰钟：卯正二刻我来点卯”、“第二日还是卯正二刻过来”。时间就是效率。告诉大家工作要有时间观念。为后面处罚迟到者留下处罚依据。 五是员工激励。光对员工严格要求还不行，还要注意激励他们努力干事。凤姐对这个方面也想到了，她说“说不得咱们大家辛苦这几日罢，事完了你们大爷自然赏你们”。意思很明白，大家好好干，干好了，凤姐会代大家向贾珍请功。 六是纪律要求。现在干事创业，我们强调要用纪律管人，开展工作要把纪律挺在前面，一支队伍没有纪律要求和约束，做事的人要么不作为，要么慢作为，要么乱作为。古代可能没有明确的工作纪律之说，当时什么是纪律？主子的要求和命令就是纪律，凤姐深谙这个的道理，上任第一天就发布命令，提出严格纪律要求。当着众人，凤姐向来升媳妇道：“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治。”其话的含义是，我凤姐不比你们以前的领导(尤氏)，她可能对你们要求不严，对她的话你们爱听不听，出点错也没关系。我可不行，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工作不能出半点儿错。若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工作失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翻脸比翻书还快，出了问题无论涉及到谁，不管其地位有多高，职务有多大，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该处治照样处治。凤姐在第一会员工大会上就宣布纪律，把丑话说在事前。探春协理荣国府时，事前没有开员工大会宣布纪律，所以刁奴吴新登的媳妇就欺负她，搞得她差点被吴新登的媳妇抓住了辫子，落人笑话。 七是人员惩处。对违纪违规的人员，凤姐严格执行处罚措施。五七正五日那天，点名考勤时发现有人迟到，凤姐冷笑道：“原来是你误了!你比他们有体面，所以不听我的话！”那人回道：“奴才天天都来的早，只有今儿来迟了一步，求奶奶饶过初次。”刘姥姥第一次进荣国府见凤姐时，她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地与刘姥姥说话，后来贾蓉来取东西，凤姐马上放下刘姥姥就与贾蓉说事了，那架式弄刘姥姥的心理是七上八下，好难熬，这一场景写得非常好。现在相似场面出现了，也写得相当出色。有人上班迟到，凤姐没有马上处理违纪之人，故意把她晾在一边，“让她和大家的心先飞一会儿”。凤姐先接待了一拨又一拨荣国府中层干部，处理了一件又一件事务，但就是不正经看一眼迟到者和瞄一眼众人，这就是凤姐的高明之处：一则可以让宁国府的仆人们看凤姐把荣国府管理得井井有条，荣国府管事的工作有多小心；二则凤姐平时管理荣国府，每天要面对许多人，处理许多事，让大家看凤姐有多忙，工作上不能给她添乱添堵；三则让迟到者心里先煎熬着，此时此刻其后悔之心、惭愧之心、担惊受怕之心等皆会有之；四则让众人猜一猜凤姐会怎么办；五则给凤姐留出思考出应对之策的时间。按一般人认为，对迟到者可以不重罚，她不是故意的，而是因过于紧张睡过了头，也是第一个人第一次迟到，况且没有耽误工作，未造成实质性损失和大的负面影响，口头批评教育一下，为不为例，放她一马算了。但”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凤姐就是个狠角色。@迟到者，你摊上大事了。凤姐出招了，命人打了迟到者二十板子，并罚款，狠狠地惩罚了她，让其身心都受痛，落实前面说的“错我半点儿，一例现清白处治”纪律要求。并再次重申，不怕打的就尽管迟到。宁国府的下人们可能一直没有被要求得这严格，迟到早退遗失东西压根就都没有被严厉地处罚过。见凤姐玩真的，发飙了，“吃瓜”群众“这才知道凤姐利害，众人不敢偷闲。自此兢兢业业，执事保全”。这种处理方法起到了杀鸡儆猴即惩戒一个教育一片的效果。 八是人员督查。凤姐为决策层和领导层，执行层就落在做事的仆人们身上。工已分好，专人专班做专项工作。这么多事谁去督查落实情况呢？就靠中间管理层和督导层（管事的媳妇）了。所以凤姐说“来升家的每日揽总查看，或有偷懒的，赌钱吃酒打架拌嘴的，立刻拿了来回我。你要徇情，叫我查出来，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如今都有了定规，以后那一行乱了，只和那一行算帐。”短短几句话，包含了多层意思。主要包括了以下督查要求：其一，要求来升家的工作要认真细致，发现问题要及时报告；其二，要求来升家的督查报告偷懒赌博喝酒打架吵架等违规情况；其三，要求来升家的处事要公平公正，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其四，哪个部门出问题直接追哪个部门的责。因为凤姐的主要任务是出谋划策，安排部署，协调指挥，抓督查抓落实就靠来升家的了。 凡事要领导亲力亲为，这是不现实的，因为领导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领导的艺术在于动脑子出点子，抓大放小。若一位领导事无巨细都自己动手亲自做，这样的领导当得会很累很累，体现不出领导才能。凤姐这个领导当得较轻松，因为她抓住的中层干部这个牛鼻子，所以她还有精力关心贾珍尤氏的身体安康，“因见尤氏犯病，贾珍也过于悲哀，不大进饮食，自己每日从那府中熬了各样细粥，精美小菜，令人送过来。”甚至她还有闲暇时间与宝玉秦钟聊天，宝玉还可以猴到凤姐身上撒娇。 请看原文：凤姐饭毕，就有宁府一个媳妇来领牌，为支取香灯，凤姐笑道：“我算着你今儿该来支取，想是忘了。要终久忘了，自然是你包出来，都便宜了我。”那媳妇笑道：“何尝不是忘了，方才想起来，再迟一步也领不成了。”凤姐工作有条理，认真细心，能记住每一个细节，谁来了或谁没来领牌支取东西，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就解决了“需用过费，滥支冒领”问题，也避免了凤姐被管事的人忽悠。细微之处见水平，小细节体现凤姐管理的大格局，如我们说的 “细节决定成败”。 通过实施一系列有力的管理措施，管理的效果就显现出来了，宁国府就慢慢地走上了正轨。“众人领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只拣便宜的做，剩下苦差没个招揽，各房中也不能趁乱迷失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安静了，不比先前紊乱无头绪：一切偷安窃取等弊，一概都蠲了。”处罚违规者后，“于是宁府中人才知凤姐利害，自此俱各兢兢业业，不敢偷安，不在话下。” 协理宁国府体现了凤姐良好的管理才能，从现代管理学角度看，她的管理行为展现出来的管理技巧和管理理念在当时具有先进性和前卫性，其好的做法到现在还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同时，通过凤姐协理宁国府过程可以看出，作为长房所在的宁国府，以前其内部从上至下有多么的奢侈和混乱，凤姐整顿后会好一阵子，凤姐这个临时工卸任后，相信其混乱状况很快就会“死灰复燃”，由乱而生败，从而印证“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判词，即贾府衰败是从宁国府开始的。 欧阳小青，系湖南省郴州市苏仙区语文教师，湖南省郴州市苏仙区作家协会成员，《红楼梦》阅读爱好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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