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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领导炒股赚40万后,月入3000的我坐不住了……

 老鄧子 2020-04-25

我在一所中部985高校的中文系念完了本科、研究生。毕业那年,同学们都想进互联网公司,而我却一心想当作家。作家哪有那么好当,我没作品,没阅历,根本不知道写什么,只好应聘到老家的报社做记者。

当记者的半年,我跟着主任在全省各地出差,所谓采访,只是走走形式,离开时拿一两份文件,回去加工一下写成宣传稿。为我是新来的,写的全是豆腐块,还被专科学历的老编辑改得面目全非。

眼看着文学梦想被现实锤得支离破碎,我果断递了辞呈,到北京继续追梦。我妈同事的朋友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当小领导,听说我是个不怕吃苦的文学青年,就问我要不要进出版社当编辑。

这家出版社主要做小说、诗歌出版,办公地点在北京二环内,办公环境老旧却也古朴。社长是位60多岁的老学者,著作等身。面试那天,这位气质儒雅的老人并没有问我太多问题,相反,跟我详细地介绍了出版社的情况。

我感到受宠若惊,连薪资待遇都没问,就办理了入职。

入职以后,我被分到第三编辑室。我们编辑室一共3个人:王主任是领导,我和刘萌是小兵。刘萌和我一样是普通编辑,比我早来3个月,大我3岁,她从复旦大学外语系毕业后,换过七八份工作。

王主任是位看不出年纪的中老年男士,文质彬彬,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正式报到那天,他端坐在办公室一角,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袁,你能进我们出版社,说明你很优秀。咱们出版社高人云集,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年轻人容易浮躁,这一点最要不得。”

见他一脸严肃,我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咱们出版社跟外面的图书公司有几个合作项目,大家目前主要是看合作书的书稿。合作书上错误比较多,你一页一页看,把觉得不妥的地方标记出来,再返给图书公司。等他们改到你满意,就申请书号,走印刷流程。切记,要认认真真看,出错太多的书一旦出版,就是工作事故,上面会对这样的情况通报批评。”王主任一板一眼地介绍着我的工作任务和注意事项,虽然工作任务听起来并不复杂,但我压力山大。

到了午饭时间,刘萌带我去食堂打饭。走下堆满旧家具的楼梯,食堂在院落深处的平房里。这个食堂跟大学的食堂很像,水泥地、白墙,桌子连着凳子,一桌能坐4个人。我们找到一个桌子落座,紧随其后的是两个同事,其中就有我们的领导王主任。

不大的食堂坐满了人,环顾四周,唯一有空位置的桌子就是我和刘萌的这张。我们把过道上的两个位置空出来,示意王主任和另一个同事。

王主任的目光经过我们,又马上移开。他抬起下巴,往别处走。

“咱们领导可是高傲的北大高材生,本硕博都在北大历史系念的。来咱们出版社,也是屈才了。”刘萌接着说,“五十多岁的人,每月七八千工资,天天蹬一辆破自行车,两袖清风,也不知道究竟图个啥。”

听她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咱们出版社工资这么低啊?”

“你入职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工资吗?”刘萌瞪大了眼,“咱们这儿可是相当穷啊。”

第一个月拿到3000块工资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难不成是还在试用期,工资打了折?我带着疑问去找财务大姐,大姐一脸不耐烦把我轰了出去,边轰边嘟囔:“快三十的人了,也不懂规矩,工资的事儿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吗?”

没问出究竟,我就去找直属领导王主任。王主任慵懒地抬抬眼皮,用慵懒的声音说:“这不关我的事儿。我管不了。你去问那边儿。”他指了指社长办公室。

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推开社长的门,一上来就抱怨起3000块工资太低,还不够租房子。

老社长眉头皱成一团,打起了官腔:“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行,也没当编辑的经验。3000块工资对于你的资历,是绰绰有余的。你看看王主任,月薪也没上万,他可是北大历史系博士,咱们出版社的核心骨干。人在社会上生存,要有对职业的奉献精神,你还没踏踏实实看完一本稿子,就来谈待遇。荒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他长叹一口气朝我摆了摆手,我理解为,让我滚出去。

我低着头“滚”出去,回到破旧的办公室电脑前,眼泪哗哗哗往下掉。3000块工资,是我在老家当记者收入的一半,如今离开家,这点钱连租房都不够,其他花销还要伸手找爸妈要。

听刘萌说,我为工资讨要说法的事成了出版社的笑柄。私下里,大家都说我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也不懂规矩。

在楼道里跟同事擦肩而过,我打招呼,大部分人不予理会。荐我进出版社上班的熟人,见面也假装不认识。

渐渐地,我开始有了自卑感,觉得自己无论学历还是能力,都比同事差。除了送审书稿时不得不跟同事打交道,其余时间,我都坐在电脑前抱着厚厚的书稿慢慢啃。我想,既然融入不了集体,就踏实干活,把分内的事情做好。

入职半年后的夏天,单位组织到秦皇岛团建。虽然我和家人、朋友分别去了两回,但既然单位组织集体活动,我还是不想错过。万一能跟同事交上朋友呢?

到了秦皇岛,我们几个普通员工才发现这是一个看房团,第一天的吃住都是当地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出资。所以,两天时间,一天看房,一天自由活动。

第一天吃饭是桌餐,出版社30多个人被平均分在三个桌子,同一个编辑室坐在一起。大桌吃饭的时候,我和刘萌就自顾自默默吃,依然没和其他同事有什么交流。第一天玩儿下来,我们竟然只跟彼此说过话。

到了第二天,开发商不再管我们吃喝,大家就自由组合结伴出来吃饭。王主任和第一编辑室的老曹私交不错,他俩说好去吃烧烤,问谁同去,我和刘萌互相使了个眼神,同时举手。去吃烧烤的路上,两个老编辑说得热火朝天,我和刘萌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俩在聊股票。

“这波行情我赚了40万,要是晚两天卖,还能再多赚5万。”王主任聊起股票,眉飞色舞,当领导的架子荡然无存。

老曹拍拍王主任的肩膀,伸出了大拇指,“还是老兄你牛,我胆子太小,你让我买的那只股,我两个涨停板就卖了,谁能想到连续拉了一周涨停,把我气得……”到这里,他回头看看我俩,笑咪嘻嘻地说:“你们主任炒股赚大了,跟着他买,保证比你们挣工资快多了。”

到了烧烤店,两杯白酒下肚,王主任开始对我和刘萌打开了话匣子:“你们两个年轻人肯定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待在这么一个小破单位,对不?”

我们连连点头。

“要是靠着在出版社这点儿工资,我老婆、儿子早就喝西北风了。你们想想,我堂堂北大博士,为什么安心待在这么一家小出版社?”王主任接着发问。

我们摇摇头。

“我图的就是安稳。在这儿,我有时间看盘啊。炒股就要盯盘,你在别的单位怎么盯?”

老曹吃了口花生米,重重地点点头,补充道:“现在大盘5000点,将来要冲10000点,你们现在入市,还来得及。”

王主任点点头,说:“我教不了你们历史,教不了你们看稿。但是听我的,你们去开个户,跟着咱们出版社的同事买股票,绝对穷不了。咱们出版社,上到社长,下到勤杂工,都炒股,就算发不了大财,起码能跟同事有话题聊啊。我看你俩这么难融入,就是没跟上大家的爱好。”

我和刘萌恍然大悟,原来每次在食堂,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都是在聊股票啊。

回京的第二天,酷暑难耐,我冒着40度高温,骑着自行车到德胜门外的国泰君安开了户。从那天起,我以实际行动相应领导的号召,加入了出版社的炒股大军。

我在手机上下载了股票操作软件,一番摸索后,我发现乐趣无穷。

出版社上午9点上班,曾经的我,到了9点就郁郁寡欢,如今9点对我来说有了新的意义,因为15分钟后,我的股票就有了当天的新价格。等待开盘,就像等待彩票开奖。和每一个炒股新手一样,我也幻想着自己买了股票就能赚钱。

我与同事的关系也似乎有了改观。过去,我总觉得他们对我有看法,不想理我。现在,我觉得他们只是在忙自己的事,顾不上理我。

特别是与我的直属领导王主任聊过股票后,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学究。有时候看到他和老曹在阳台上抽烟,我也会主动过去搭话。当然,我是在问他们最近买什么股。

看盘时间增加,看稿时间就相应地就减少了。过去,一小时看20页,现在一小时看1页,有时遇上行情波动,连半页都看不完。

刘萌虽然自己不炒股,但她的老妈炒,我们平时吃饭,也总是讨论哪个题材会涨,哪只股票有潜力。

后来的情形印证了我买股票买在了高点。起初,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赔钱,小赚两天以后,把我妈给的生活费也放进了股市。行情在我入市的第二个月达到顶峰,接着是一路下行。

越是跌得厉害,我越是时刻紧盯大盘,丝毫不敢松懈,仿佛少看一秒就会赔得更惨。因为赔了钱,我更勤于向编辑部的老股民请教。如何看K线图,如何掌握买卖时机,成为我在那个阶段唯一关心的事情。

学到的炒股技巧越多,越无所适从。从早上9点半到下午3点,除了炒股app,再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年底,社长突然强调年终考核,要求每人每年必须看完16本书稿。

我一听16本书稿,吓得两腿发软,赶紧到书柜里盘点这一年负责的书稿,却只找到4本,而且全是入职不久看完的。从开始炒股到现在,小半年过去,我连一本稿子也没看完。王主任过来找我和刘萌了解工作进度,一听我只有4本,气得脸都发绿了。

“你天天都在干什么啊?怎么什么都没做?你这样是要被开除的。”王主任朝我大吼。

待王主任走后,刘萌小心翼翼地说:“可能你是咱们出版社做事最慢的人。除了你,其他编辑这一年都看了不下10本稿子。”

我吃了一惊,用小到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说:“不会吧。”

自从受到王主任的呵斥,我加快了看稿速度,每天看盘时间大大减少,也不再跟同事谈股票。

我任由账户里的股票自生自灭。只求年终总结那天死得不要太难看。

元旦过后,年终总结会如期而至。整个出版社编辑看稿量排座次,我依然毫无意外地垫了底。王主任作为出版社看稿量第一、老编辑里的楷模,全年看稿30本,成为社长表彰对象。而我,作为不争气的新人,只看了8本稿子,成为受批评对象。

春节前,王主任找我谈了一次,说社里领导对我很不满意,可能会对我有些动作。很快,社长就找我谈话,告知我不能胜任工作,可以春节后找找下家。

我的股票账户经过残酷的股灾,已经缩水70%,我的职业生涯如同账户里那只弱鸡一般的股票,毫无起死回生的机会。春节回家前,我递了辞呈,收拾东西滚蛋。

离职前,我跟刘萌吃了顿告别饭,说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为什么王主任和老曹能一边看盘,一边看稿?难道他们能心有二用,两不耽误?”

刘萌放下筷子,警觉地左右看看,确认周边没有其他熟人。她悄悄对我说:“有一次,王主任让我帮他给合作的图书公司送书稿,我发现他看过的稿子上,一个标记都没有,空空如也啊。我问图书公司的人,像这样的书稿他们会怎么处理,他们叹了口气说,还要再外聘编辑和校对看上一遍。”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完全没能掌握工作技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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