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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井“南井掉筲北井里捞”?吕洞宾骗了我们多少年?

 天赐金手888 2020-04-26

传说金大定年间,吕洞宾来单县游历,化名汪甃(砖砌的井壁) ,与惠冲为友。在单县留有两处甜水井,称“仙人井”,又名“吕仙井”。单县旧志也记载,仙人井“有二,一在城南,一在城北,(均指旧城)。两井相距二里,吕仙使一井沉物,一井浮出,民间至今流传'南井掉筲北井里捞’。今南井不知其处,北井相传即为现南护城河堤里桥北路西陆地突出处之井”。

《山东通志》、《大清统一志》等担水书也有类似记载:“吕仙井有二,一在城隅,一在城内,金大定年间,吕洞宾来游,水初苦涩,抛瓦砾,遂成甜泉。”

此“仙人井在今城南关(古城则是属于北关)护城堤内,是一口古井,水是甜的,是单县八景之一。


图:单县仙人井旧址

而民间,也一直盛传着这样一个美丽的故事,与史志相辉映。说是在古单父城内,水井虽多,但多为苦水,居民百姓,要到城外担水吃。一天傍晚,吕洞宾出游归来,路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艰难地提着一瓦罐水,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地往前走着,非常吃力。吕洞宾上前问道:"老妈妈,您这是从哪里提来的水?"老人说:"我家就住在城北关,房前虽有一口井,可井水苦涩难吃。城里没有甜水井,只好从堤外提水吃。我无儿无女,只有自己提,年岁大了,不行喽!"说着掀起衣襟,擦擦脸上的汗水,又提起水罐艰难地向前走去。

吕洞宾看着老妈妈渐渐远去的背影,顿时起了怜悯之心,急忙追上去说:"老人家,从明天起,您就不用到城外提水了,您房前的那口井会变甜的!"说完就先走了。等老妈妈赶到家门口时,见这位过路客人向她房前的那口井内投入几把沙子,转眼就不见了。老人觉得奇怪,想起刚才过路客人的话,半信半疑地从井里打了一罐水,一尝惊呆了。井水的苦涩味没有了,变得甜滋滋的,比城外提来的水还甜。此事顿时传开了,大家都说老妈妈遇上了仙人。从此,大家都从这口井里打水吃,再也不用跑到城外去取水了,并把这口井取名"仙人井"

明隆庆年间单县知县夏维藩曾题诗一首,赞美此事。诗日:

闻道吕洞仙,往往游尘境。

小住是何年,穿此丹两井。

分明象吕形,默默无人省。

修绠汲不枯,寒月浸愈冷。

仙迹去不还,今人徒行颂。

四君子李白、杜甫、高适、陶沔诗意神游单父

此诗不但坐实了单县有两个仙人井,同时,也别出心裁地道出了两井组合成一“吕”字,以纪念仙翁吕洞宾造福于单人的神奇事迹。只是,同民间传说似乎有点不那么相符的是,传说中并没有提及有两井之事。更重要的是,连史书记载也承认,“今南井不知其处”,只见北井。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在明嘉靖时期,单县曾有段迁城的历史,而仙人吕洞宾游历单城,“化井”在元金大定年间。或许此井早已淹没城下也未可知。

事实上,这是个误会。在单县,还有一个民谚同其惊人的相似。“北堤栽树,南堤吃果”。为何如此说?难道是吕仙又在给单县人变戏法,担心南堤井旁的那个老妈妈摘果不便,偷偷施展法力,把果树给运到南堤了不成?

当然不是。我们知道,原来单县古城在今城稍南,金大定年间,“黄河于李堌堆决口改道,水溃蓸州城。”“河决曹州,梁山巨野俱为巨浸”,自然,单县城已处在一片汪洋之中。到了“明洪武己巳,河又大决,田地淹没、房舍冲倒,单城的百姓成了“水中的鱼”(“单父之民其为鱼乎?”)……明大学士杨一清(《曹州府志》称廖道南)在其《单县志单县迁城记》详细记述着当时的水患情形及迁城始末。在明嘉靖年间,政府把城北迁于地势较高的现城址,故称北城,老城称南城。而老城同新城相距并不远,正好老城的北堤变成了新城护城河的南堤。那么,本来在旧城北堤种下的果树,自然要在新城南堤结果了。才有了民谚“北堤栽树,南堤吃果”之说。堤还是那个堤,树还是那行树,不过是因为迁城的缘故,名称变了。这就是说,这句民谚的本意,是说当年单县迁城历史的。

再观吕洞宾云游单县“化井”的故事,也恰恰发生在金大定年间,当年黄河决口,南城被淹,如果真的吕仙来过,决不会在被淹没了的老城中化井,而只可能选择离城较远,甚至城外的高地处淘井。这正是我们今天只见吕仙的北井不见南井的原因。井还是那个井,只是名称变了罢了,原本属南城,称“南井”,现在是北城,当然称“北井”,自然是“南井掉筲北井里捞”。这或许是说,吕洞宾之井,只是一个,同样因为迁城的原因,有了“南井”、“北井”之说,让后人误以为是两个井。也许这是连历代史家都找不到“南井”的原因!

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显然同谚语“北堤栽树,南堤吃果”一样,异曲同工,是假托仙人吕洞宾来述说单县城自南而北迁徙历史的。同传说也非常的契合,是说迁城之前,单县人要跑城北堤外井里去担水,直到金大定年间,南城被大水淹没的时候,城中的人无以生计,便自发或受吕仙“点化”,迁到旧城大堤以北的甜水井边生活,原来的少女或说年轻主妇变成了“老妈妈”……多年过后,在民间以讹传讹,加以文人的润色,便成了吕仙化井的故事。

说到这里,这段关于“吕仙井”的公案似乎也就该了结了。然而,金手却突发奇想,想到了夏维藩那句诗中的“穿此丹两井,分明象吕形”之句。诗人另辟蹊跷,故意称两处“仙人井”恰好组成“吕”字,以省世人,说来也算有趣。无形中,却也坐实了仙井两口的事实,或许,这正是相关史志咬定单城“仙人井有二”的始作俑者。

也许,非但两井是文人的“虚化”,甚至吕仙化井之事也莫须之有,所谓“仙人井”的故事只不过是因为迁城的原因,象“北堤栽树,南堤吃果”一样寻常得再寻常不过,就是那么一口井而已。只是好事者故意把这所谓的两井附会起来,造出了一个“吕”字,所以又想起了大仙吕洞宾,终究附会到神仙身上,让井也有了神仙的灵性。这就是说,不是仙人在单县化了井,而是单县人把一个普通的井化为两个,最后又附会出了一个神仙“吕”洞宾来。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井和寻常井也有不之处-----它是会“走”的,名字是会变的,随着县城的变迁,从南城“走”到了北城,由南井“变”成了北井。

我们再看“吕”字,原本写作“呂”,并不是两个“口”的机械叠加,中间还有一连续符号“|”,即是说,“口”从一地迁于另一地的意思,且“口”在从一处迁往另一处的过程中,“口”是不变的,即是说其“口”并没忘本,或者生出另外一个“口”或者什么东西来。甚至固执到“背(上)井离乡”的地步----这就是说,一代代人所到一处,不但把他们族人,也把他们的文明带上,通过“地名”或传说手段永世铭记,以防他们再次迁徙时忘记曾经走过的路,“不识”曾经留下的“故人”、故井,从而出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的一家人”的悲剧。所以,古汉语中,又称“吕”即“旅”的本字,后人又写作“膂”、“膐”。或许,“吕”这个字,或者以“吕”为姓的,正是这样一支为了生存常常背井离乡而四处迁徙而又从不忘本的人。

在湖北出土的郭楚简《老子》文中有“使民重死而远徙”,更是我们的远古先民因为自然灾害和战争的原因,为了生存,不得不“一直奔走在迁徙的路上”。古谚“人挪活,树挪死”亦是其生动的生存写照。只是今本《道德经》成了“使人重死而不远徙”,反应了封建时代重农抑商,封建统治者为了政权稳定,需要把先民们牢牢地捆在土地上,捆住了他们不断迁徙前行的脚步,同时也捆住了华夏文明前行的脚步。这种工作至少从汉时就已开始了,因为在湖南出土的西汉马王堆墓里的《老子》中,已经改成了现在的“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而文字学家们也不忘在解注中大动刀斧,如我们以为最有说服力的东汉许慎《说文》中,对“吕”字,则是这样解的:“吕,脊骨也,象形。昔太岳为禹心吕之臣,故封吕侯。”已经看不到原本“呂”字“旅”的迁徙本意了。也难怪,我们包括古时的大诗人都悟不出仙人井的故事了。

其实,这种“地(名)随人迁”的情形很多,这也是华夏大地这么多山川河流村庄城市重名的原因。而最著名的就当数昆仑山了。史学家叶舒宪、萧兵和韩国学者郑在书合作撰写的《山海经的文化寻踪:想象地理学与东西文化碰触(上下)中,称“ 昆仑是一个体现出重要地位的神话中心。“”以中土为本位,'坐标’逐步向西搜索,诸家学说里或有记载者,按照名声与可能性大小依次为:祁连山,昆仑1;和田南山(今昆仑),昆仑2;天山,昆仑3;冈底斯山,昆仑4;帕米尔高原,昆仑5;喀喇昆仑山,昆仑6;须弥山(或喜马拉雅),昆仑7。”而且明确指出,山居的群团”的“徙动”,“容易把他们的山岳信仰和祭祀仪式带到别的山头,跟那里原有的土著和他们的信仰发生冲突或融合,从而使这种信仰越来越淆杂,越繁复。这就把”昆仑山“的迁徙同人类自身及人类文明的迁徙和发展联系起来了。这看似集大成的总结之作,其实远不是“昆仑山“的全部,著名学者何幼琦就通过研究《山海经》得出,神山昆仑山的源头是”山东泰山“,而也有著名学者则称昆仑山是四川的岷山……

这样看来,“吕”字之释,或许并非汉许慎《说文解字》所言“心吕之臣”的脊椎的象形,由此以讹传讹得来的伯夷曾佐尧帝掌管四岳,后又助大禹治水有功,为大禹心吕之臣(心腹重臣)之说也匪夷所思,只不过是儒学“施教化”的政治法器而已

也就是说,不是吕仙骗了我们,真正骗我们的,是自以为是的史家大师和自作聪明的文人们!而二者无论谁骗了我们,想翻案都难。更何况,是史家、文人附会于大师身上,又煽动传说的民间大众力量,“联合作案”呢?

而探究历史真相之趣,恰恰在这里!

神话圣山: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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