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杂诗》第二十八首

《己亥杂诗》第二十八首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照人胆似秦时月，送我情如岭上云。

自注：别黄蓉石比部玉阶。蓉石，番禺人。

【笺说】

据自注，此首写与黄蓉石的分别。

黄玉阶，字季生，号蓉石，广东番禺（今广州）人。道光十六年丙辰（1836）进士，官刑部主事。以母老乞养南归，年四十一卒。著有《韵陀山房诗文集》、《萱苏室词钞》、《游仙唱和词》。

龚自珍离京，黄玉阶正任刑部主事，清人称刑部官员为比部，故龚自珍称其为“黄蓉石比部玉阶”。当是人称字在前，名在后，以示尊重。

不是逢人苦誉君，

首句说，不是见着人就非得老是称赞你

这句诗，令人想起唐朝的杨敬之器重项斯，作《赠项斯》诗：“几度见诗诗总好，及观标格过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龚自珍的“逢人”，当亦来自于“到处逢人说项斯”中的“逢人”。

“不是”，是“不是一定要如何”的意思，一般在下句揭示原因。如宋秦观《与邓慎思沐於启圣遇李端叔》：“不是对花能伏老，自绿无酒可浇春。”亦是如此。

“苦誉君”的“苦”，是极力、竭力之义。《世说新语·识鉴》：“王大将军始下，杨朗苦谏不从。”

亦狂亦侠亦温文。

此句揭示“逢人苦誉君”的原因：你这人的性情，也有狂气，也有侠气还有温文之气。

可见黄玉阶的性情，是复合型的。狂与侠，都偏于阳刚；而温文，则又有儒雅的阴柔一面。能有这两种看似对立的性情，可见此人当是读书人中的性情中人！宜刚则刚，宜柔则柔，非性情人而又有智慧，两者难以调和于一身。这样的人，真是可称誉！

照人胆似秦时月，

“照人胆”，即是“肝胆照人”，比喻赤诚相待。宋范仲淹《古鉴》：“君看日月光，无求照人胆。”

“秦时月”，此形容“秦镜”如月圆。秦镜，典出《西京杂记》卷三：“高祖初入咸阳宫，周行库府……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人有疾病在内，掩心而照之，则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此句是写黄玉阶肝胆照人，如那好似明月的秦时宝镜。这是写黄玉阶与人相交，赤诚相见。

送我情如岭上云。

末句说，为我送别，那友情如岭上的白云一般。

“岭上云”，形容友情的温暖。似语出宋无名氏《玉楼春》词：“柔情胜似岭头云，别泪多如花上雨。”

三、四两句，以对仗作结，结构非常格。此种作法，极易流于呆板，好在此二句比喻好。又，三句泛写其对人赤诚，四句则是有具体所指，三句体现其“狂”“侠”的刚直，四句体现其“温文”的另一面，就是人觉得打成一片，结构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