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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民影苑】约翰·萨考斯基《看照片》前言

 风行阁影像 2020-04-27

 郑忠民 忠民艺轩

1973年,时任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摄影部主任的约翰·萨考斯基(John Szarkowski)著的《看照片》(Looking At Photographs)出版,与他1964年编著出版的《摄影师之眼》(The Photographer’s Eye)一起成为形式主义摄影批评的经典著作。该书精选了100张来自MoMA的摄影收藏,一一加以点评,细致地传达了他的摄影美学观。该书目前还未引进国内,书中的100篇评析文章网上已有中译版可供参考阅读,但其前言还没有被翻译出来。于是,就有了这篇我的翻译的初次尝试。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约翰·萨考斯基《看照片》前言

Introduction of Looking At Photographs by John Szarkowski

郑忠民  译

这是一本图书,其首要目的是提供用于简单欣赏的材料。除此之外,它还希望展示这个博物馆摄影收藏的一些特点和意图,并对摄影研究触及现代艺术和现代情感更广泛问题的一些方式提出建议。

这本书不是一部历史,虽然它涉及历史问题,也没有试图提供系统的批评视野。更谦虚地说,这是一份建立在现代艺术博物馆超过40年的摄影收藏的成果之上的临时视觉报告,尽管是一个高度浓缩的报告。

艺术博物馆的首要和独特的功能是收集和保存那些在其评价中特别优秀,或对艺术的演变特别有意义的作品。这些作品被保存下来,就可以用于展出、复制、研究、诠释、重新评价、欣赏,或许最重要的,是被年轻的艺术家从那里借出来。

值得收藏的作品往往被一个广泛而悠久的共识所认可。例如,蚀刻版画一直被认为是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因此,在商业上和艺术上,版画家毕加索都是伦勃朗的继承人和受益者。另一方面,照片虽然常常受到赞赏,却很少被认真收藏。因此,阿尔弗雷德·斯蒂格里茨的作品没有三个世纪前伦勃朗的作品保存得完整,知名度也较低。

自发明以来,摄影一直是世界上无处不在的图片制作系统。在这个过程中,它深刻地改变了我们对视觉体验的结构和意义的认识和看法。然而,这种媒介很少受到认真的研究。摄影的共性和它与传统艺术的根本区别,使它成为理论家们难以解决的问题,也没有优雅地屈从于艺术史研究的传统知识体系。对于一个艺术博物馆来说,即使是在今天,要对摄影艺术做出严肃的认可,也需要一些想象力,以及接受一些智力风险的勇气。1929年,当购入塞尚的一幅画还被认为具有冒险性的时候,大多数艺术博物馆的领导们根本无法理解摄影值得严肃的批判性研究这一命题。

那一年成为现代艺术博物馆首任馆长的小阿尔弗雷德·H·巴尔相信,视觉艺术是如此紧密地相互依存,以至于不能孤立地对一种媒介进行适当的研究。在他看来,一个真诚的现代博物馆应该高度重视建筑、电影、工业设计和摄影,以及绘画、雕塑、绘图和传统版画。据报道,他曾说过,在当代事物变得受人尊敬之前,他的主要兴趣就是它们。另据记载,1930年4月进入本博物馆收藏的第23件作品就是一张照片,是沃克·埃文斯的《勒姆布鲁克:男人的头》。

1937年,本博物馆举办了贝尔蒙特·纽霍尔策划的《摄影1839-1937》这一有历史意义的调查展。这个展览为纽霍尔建立富有创见的摄影史提供了基础;它也标志着本博物馆对摄影系统而连贯的认可的有效开始。1940年,作为独立策展机构的摄影部正式成立。继贝尔蒙特·纽霍尔之后,负责执行本博物馆摄影计划的工作人员还有南希·纽霍尔、维拉德·摩根、爱德华·斯泰肯以及本书作者。

这本书中复制的100张照片只占本博物馆摄影藏品的不到1%。因此,这种选择只是一小部分摄影成就的小样本。在考虑这个样本应该是什么性质时,我首先要回答这个问题:它是应该把焦点集中在这个媒介的英雄人物身上,通过挑选一些作品来表现他们各自的独特贡献,还是应该通过广泛的包容性的选择,尝试从一个比较自由和探索的角度来描述摄影?我选择了后者。本博物馆的摄影收藏并没有被设想成永恒杰作的一个飞地,而是作为可能有助于更充分地了解这个媒介的成就和潜力的一个工具。摄影不仅从它的伟大的大师们那里,而且从那些志存高远而名气不大的摄影师的简单而激进的作品中,了解了自身的本质。这些摄影师的贡献不仅来自于他们的智慧,还来自于他们的人数,他们的勤奋,以及他们偶尔的好运。他们的作品也值得研究。

因此,无论他的贡献有多重要,或者本博物馆收藏的他的作品有多丰富,我都决定不让超过一幅作品的摄影师展示在这里。

还可以加上一句,把一个阿杰、斯蒂格里茨或者韦斯顿一生的作品的意义总结在半打印刷品上,多少有些令人不满意。虽然这种选择可能代表了他们一生探索的基本视觉理念,如此简约地概括为一个核心的过程似乎有损丰富和多产的、在无穷无尽的各种形式中欢腾的摄影精神,单一的思想出现于这些形式之中。要正确地勾画出一位最伟大的摄影人物的作品,需要的不是六张或十张图片,而是一百张。

任何一个研究这一课题的学生都会有他自己的一份相当多的杰出摄影师的名单,而这些摄影师的作品并不包括在这里。这些男女摄影师出现在收藏目录中,却非常遗憾地被遗漏了。尤其是藏品中19世纪的部分,被残酷地删除了。完全排除1900年之前的作品的可能性曾被考虑过,最终被否决了。本博物馆关注的焦点当然是20世纪的艺术;然而,在摄影中,任何日期都不可以被设定为代表了现代时期的开始。相反,许多上一代最具创新精神的工作者,从直接前辈的时代跨越,回到更遥远的摄影时代,找到了灵感和先例。一般来说,摄影并没有以一种有规律的线性方式发展,而是像一个无人照管的花园一样发展,充分利用了随机选择、自由放任、分享民主、忽视疏漏的原则。因此,摄影思想的几个分支同时存在,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真正的了解。(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十几岁出头的雅克·拉蒂格和五十多岁的尤金·阿杰相互看到在布洛涅森林公园里拍照,这并非不可能。)

在这里没有呈现的是那些摄影师,他们最重要的作品是彩色的——色彩是一个复杂的和很大程度上不同的问题,需要和值得单独考虑。最近的以科学为导向的摄影也因为类似的原因最终遗憾地被忽略了。对作者来说,最令人痛苦的是那些精彩的照片被遗漏了,因为有必要进入一个新的年代,进入一个不同的类别和种类。

最后必须承认,某些不可原谅的疏漏对我来说是看不见的,它们不是有意识地安排轻重缓急的结果,而是无知造成的。尽管本博物馆一直试图保持国际视野,摄影部至少了解美国的作品比世界其他地方的作品多得多这一情况是真实的。部分原因是,很少有外国的博物馆系统地收集、研究、展出和出版本国的摄影作品。令人高兴的是,这种情况最近出现了一些变化的迹象。在这种背景下,人们可能会猜测,美国摄影在最近几十年的生命力,就像美国绘画一样,通过认真考虑的展览和出版,在某种程度上是从鲜活传统的决定性工作的有效性获得的。

只需要几页纸,列出那些对本博物馆摄影收藏的增长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的名字,而那些帮助过博物馆的人肯定更愿意把这些纸留作照片。致谢在大多数情况下必须是通用的。首先,我要感谢摄影师们,他们认识到本博物馆对其媒介的严肃认可,并作为一项共同事业的合作者作出了回应。这种合作往往包括在摄影部的胃口大于它的钱包这样经常出现的时机中捐赠的照片,但也许更重要的是严肃的摄影师希望让摄影部的工作与物质利益的小小期望并重。

摄影部信托委员会的建议和支持也同样重要。委员会以坚定的信念向博物馆董事会和更大的外部世界展示了摄影项目的主张。它多年的主席戴维·H·麦凯尔平、詹姆斯·司罗尔·索比和亨利·艾伦·莫伊尤其值得感谢。此外,委员会的许多成员还以自己收藏的照片和为新的收购准备购置资金的形式为本博物馆的收藏作出慷慨的贡献。许多其他的捐赠者,其中只有少数人的名字在这里复制的照片的来源中被认可,他们为使本博物馆的摄影收藏成为不可替代的文化资源作出了贡献。

最后,必须感谢摄影部的许多工作人员在过去一代人期间所作的贡献,他们的思想帮助形成了这个收藏,他们的日常工作使收藏得以保存,并为广大观众所利用。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认为,与所有艺术中最丰富、最费解的艺术之一密切接触,既丰富了自己,也得到了回报。

当一个已完成系列的每个重要样本安全地放置在圆形的长毛绒壁龛里,或适当而永久地挂在墙上时,罗马硬币或印象派绘画的收藏家们意识到他们的任务终于完成(至少在理论上),他们知晓随之而来的那种满意和绝望。照片收藏是一种不同的、风险更大的探索,充满了神秘、矛盾和意想不到的冒险。即使是摄影的永恒真实也是暂时的,它的未来就像任何其他现存物种的未来一样不可预测。19世纪的大师们仍在被发掘,他们是天赋异禀的艺术家,注定要像阿姆斯特丹内阁的主人一样默默无闻。与此同时,年轻的摄影师们激烈地争论着他们的艺术的未来方向,用他们最好的作品来证明他们对过去的直觉理解是正确的。

可以肯定地说,在过去的125年间,摄影一直是现代时期最激进、最有益、最具颠覆性、最有影响力、最成问题、也最惊人的现象之一。此外,它还被阿尔弗雷德·斯蒂格里茨和尤金·阿杰等在观点上有分歧的主要艺术家们所选择。

这种美丽的、普遍实践的、鲜为人知的艺术的未来将由年轻的和尚未出生的摄影师们来决定,他们将决定如何在丰富而含混的传统之上建立最好的未来。这种传统的一小部分再现于以下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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