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安谈艺”为书法家胡传海题字 ▍米雪寄语 轻轻松松，来听听上海文艺评论的声音！ 文/米雪 大家好！《时安谈艺》今晚和大家谈谈当代海派美术的大师级艺术家程十发先生。 毛老师从事文艺批评50年，驰骋出入于文学、美术、戏剧、音舞、影视各个艺术领域，几乎一生都在中国文化的最前沿，叱咤风云。他和中国当代的许多艺术大家、名家都有交往。他亲近艺术，既有深厚的理论修养，又有敏锐的艺术感觉，同时还有一颗不老的赤子之心！毛时安老师提携新人，对我们小辈一直非常照顾，是我们新晋界艺术空间的学术总顾问。我们非常荣幸毛老师愿意扎营新晋界的公号小天地，在这里与大家轻轻松松聊点儿与艺术有关的事儿。我们会以每月至少三篇的频率分享毛老师的艺术见解，他也将敞开心扉与大家互动，回答观众提出的问题。 关注《时安谈艺》，关注新晋界艺术空间，让我们一起倾听“上海文艺评论的声音”。  时安谈艺 | 时代的智者 艺术的天才 程十发艺术学习欣赏随想 文/毛时安 程十发是当代海派美术当之无愧的一代大师，是旧海派绘画结束、新海派绘画勃生的历史进程中具有标志性的艺术家。由任伯年、吴昌硕开启的旧海派艺术万川奔流，到了程十发总其大成，充分展现了海派艺术前辈艺术家们的艺术理想艺术追求艺术特色。同时，以程十发为起点，新海派百舸争流，开启了海派绘画新的历史篇章。在海派绘画的地图上，他有点像黄河的壶口。可以说，他是新旧时代海派绘画的一道分水岭。  和画家程十发先生（右）留影 虽然，“大师”名号通货膨胀，被贬值的遍地都是，惨不忍睹。但我们仍然要说，真正的大师永远寥如晨星，弥足珍贵。而程十发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大师。  程十发先生老照片 在我的评价系统中，大师当有如下的基本标准。 一是，大师具有不可模仿性的艺术创造。 大师的不可模仿性在于，其艺术高超的技艺，使模仿具有极大的难度。但更重要的是，不是说你完全无法模仿，而是因为他的艺术带有极其强烈的个人标识。在众多的艺术作品中，你一眼就可以区分出那是大师，他的气质，他的风采。你一模仿，就会被人识别出来。 二是，大师具有纵贯一生的漫长的艺术创造能力。 三是，一生的艺术创造始终在很高的基准线上波动，没有大的谷底浪尖的震荡，而且还不断在艺术上有新的创造的冲动和欲望。  程十发《胞波友谊图》 设色纸本 镜片 程十发人物画的开相造型，线条的独特韵味，都是前无古人，别开生面的。大体看，他早年画山水，中年画人物，其间还有花卉翎毛的开拓，如《烂漫》（1982）朝气蓬勃的色彩与疾速飞扬的线条的共舞。晚年重返山水画，追求山水画从工写兼备的《春瑞祥忆》（1988）到水墨色彩浑成一体，元气涌动的博大境界。2002年，82岁，他装了心脏起搏器，仍然笔耕不辍，有《手持策杖天地高》（2003）、130×22cm的行书《七言联句》（2004）等燃烧着生命绘画和书法作品面世。  程十发《天真烂漫》1982年 程十发先生是大时代的智者。他的艺术则无疑是这一时代最为特殊瑰丽的文化景观。读他的作品，我们能听到一个大时代智者的喃喃低语，并且从这低语中看到个人天才创造和大时代擦撞瞬间所迸射出的灿烂火花。  毛时安为程十发美术馆开馆写的说明 程十发艺术创造面临的时代，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大时代。它一方面为画家提供了温饱。国家画院体制的建立使艺术家基本摆脱了为稻粱谋的困境；另一方面又向画家提出了明确的“文艺为政治服务”要求。 它一方面展示了新生社会的盛世光景，另一方面又越来越强大地刮起“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旋风。它在给予艺术家那么多的欢欣鼓舞的同时，也给予了他们同样多的失落困惑和胆战心惊。 这种充满复杂悖论的时代语境一直持续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几乎贯穿了程先生艺术风格的形成期和成熟期。  程十发 鲁迅先生像 1977年作 我想，在讨论一个艺术家的时候，绝不能脱离他生存的那个年代。同样，我们只有置身于那个消逝不久的年代，才能真正认识和理解程十发艺术所达到的高度。 那个时代不仅从行政命令的外在角度强制着艺术的走向，而且具有艺术家主体内在的自觉导向作用。艺术家们由衷地用笔用线条用一切艺术手段欢呼着他们面临的时代。 《歌唱祖国的春天》（1956）《向毛主席报喜》（1960）充满画面的喜悦气氛完全出自内心情感的真诚流露。毫无疑问，其间艺术上也有勉为其难的处理，譬如我们在林风眠大师静谧的风景画里也读到了生硬的铁塔电杆。以至于我们经常扼腕叹息，一些原本可以成为大师的艺术家，怎样在时代的局限面前慢慢窒息了他们的天才创造。  程十发 《歌唱祖国的春天》 1957年作 事实上，在程十发的早期的某些作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些勉为其难的影子在隐隐约约晃动。他画过一幅题为《瑞丽欢歌》（1960）的大作品，表达傣族同胞和解放军战士载歌载舞的热烈场面。  程十发 《云南瑞丽江边欢乐景象》1960年作 观察原作可以发现，画家在刻画少数民族，尤其是妇女、儿童形象时，线条流畅自若游刃有余，但处理左面两位战士时候，线条生硬，形象生动。个中原因不外乎，刻画这类人物唯恐出错的心理紧张和对这类人物缺乏创造手段的心理拘谨。 程十发 《云南瑞丽江边欢乐景象》(局部) 1960年作 程十发自己说过：“我也喜欢画具有战斗性的题材的，（注，这应该是心里话）但有时候受到一种批评，说是歪曲了形象，这是很难能掌握的。”可见画家但是苦恼的心情。但这件作品预示着他当时创作可能延伸的两个方面，即画可能得到高度赞扬的工农兵和虽然允许但得不到高度褒扬的民族人物，尤其是妇女和儿童。他选择了后者。 程十发 昆曲折子戏·芦林 在程十发漫长的艺术生涯中，他的艺术风格的形成既有从50年代就开始量的不断累积的渐变，《张玉田绮罗香词意》（1956）和连环画（孔乙己）（1956）我们可以窥见程十发对于线条、造型的一些新的想法和尝试；更有质的突变。 程十发 《孔乙己》连环画 这个突破性的质变应该是1957年由文化部组织的云南采风。从德宏到西双版纳，从怒江到澜沧江，亚热带的阳光，孔雀之乡的明媚亮丽的青山绿水旖旎风光，身着色彩艳丽民族服装的傣族、景颇族妙曼少女的风姿，还有大胆而带着野性开放“怒江美人”，一下子打开了一个久居都市到处寻找艺术灵感而不得青年画家的艺术视野。 就像在黑暗的密林中苦苦摸索孩子，突然来到了阳光明媚的旷野，满目的花开锦绣，豁然开朗。其中最主要最集中的表现就是连环画《召树屯与喃诺娜》《亚碧与山罗》（均为1957）国画《小河淌水》（1959）。 程十发 《亚碧与山罗》 1957年作 这是一种全新风格的预示。那个上鼻梁微凹，小鼻子上翘，嘟着小嘴，两腮带着坨红的傣族少女形象脱颖而出，成为程十发的女性造型的代表性符号，穿着各种服饰出没在从古典到当代的各个艺术场景中。她们单纯健康、天真烂漫，像一朵美丽而不妖艳的在大地上自由自在生长的无名小花，沐浴阳光，在春风中舒展地摇曳着。色彩也格外的艳丽。 程十发 《少女与鹿图》 或许是性格所致，程十发绘画有一种中国化的唯美主义，一种在严峻时代少有的非悲剧性乐观昂扬的精神气质。 他也画过嵇康赴死前抚琴长歌的悲剧题材的《广陵散》，但那种压抑和悲伤也是可控的。当然，也许正是这种可控，使作品有了一种意味深长的悲剧感。 程十发 《云南瑞丽江边欢乐景象》1960年作 在人物形象的基本图式逐渐完型的同时还有色的匹配。与之相应，则有线条新可能的探索，但和型、色相较，线的实验为次。可以说，这三件作品确立了程十发绘画形象建构的基本面貌。 而连环画《画皮》（1955）《孔乙己》（1958）《阿Q正传》（1961）《胆剑篇》（1962）则开始了程式线条的实验。当然还有与之相伴的夸张而不漫画，谐趣变形而不脱离人体基本结构造型变革。 程十发 《阿Q正传》 连环画 可以说，连环画对于程十发和绘画风格的最终形成起了重要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因为如程十发自己所言，他是把连环画当作单独的中国画作品来画的。 以当年的经济财力，事实上没有能力为一个青年画家提供大量大幅作品创作的材料。而且，正是文艺为工农兵的时代。连环画担任着服务工农兵的，普及文艺，提高人民群众文化的崇高使命。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连环画创作中探索、实践自己的艺术追求。 程十发 《孔乙己》连环画 新的艺术语言，从萌动到成熟，需要大量反复的操练，使笔性熟练到成为一种自然流淌的几乎下意识、无意识，出自本能的绘画反应。而前期的试验，需要思考，需要反复推敲，寻找最合适最具新鲜感的艺术形式。 而连环画恰恰具备了中国画试验的这些条件。它数量大，一本连环画通常篇幅在100页上下。而且人物众多，空间场景很多，要认真而富于变化地处理大量的人物与空间的协调关系。 它尺幅小，即使画坏了，浪费不大。而且相对大幅作品创作，劳动量要小得多。我们可以通过观察程十发连环画和插图，观察到他艺术从胚芽到成型的一步步生长过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广泛吸取汉砖画像、水浒叶子、江南年画各种传统精华加以创造性发挥、重组、出新的步履。 创作中的程十发先生 程十发曾深情地回忆说，他“现在仅有的一些表现方法主要是解放后十年在画连环画、插图中锻炼出来的，十年来画了四千多幅连环画（包括插图），在普及工作中提高了我的中国画技巧。”这是一个饶有趣味的过程。 程十发 《孺子牛图》 1977年作 程十发无疑是在那个时代夹缝中机智顽强生存下来，属于那个时代的少数大师之一。 他对那个时代不仅表现出适应，他画风的清新斑斓和共和国初创时的朝气蓬勃，和民众对未来的热情憧憬，有着某种潜在的对应性，更显示了对那个时代的超越。几十年过去了，他创作的那个年代业已成为昨日黄花，但他创作的艺术并没有凋零，仍然保持着迷人的朝花一般的魅力。这不能不归究到他独具智眼的艺术匠心。其实，所谓的大师，都是在严格的时代限制下挥洒地运斤挥斧的人。 2019.11.19 午夜匆草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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