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此内容是赵洪钧老师新著《赵洪钧医学真传(续)——方药指迷》的内容。
七、人参败毒散[1] 此方命名也是人参打头,故重在扶正。 今教材说其功效是:益气解表,散风祛湿。 其实方中的羌活、独活首先是温热药,没有湿象的虚人外感也可以用此方。换言之,它和桂枝汤的治法略同。 以下试举此方验案。 案1:感冒(王九峰医案) 脉体尺寸俱浮,证势头身俱痛,翕翕发热,啬啬恶寒。禀赋虽充,寒邪甚厉。星驰无寐,二气乖违,正逢月廓空虚,遂罹霜露之疾。谨拟南阳败毒散(即本方),驱邪返正,得汗便解。 人参败毒散加生姜,长流水煎。 昨进南阳法,汗出,诸证悉平。惟胸次不舒,不思饮食。溲色澄清,大便未解。余气未尽,尚宜和里。 益气健脾丸加炒谷芽、神曲、制半夏。(《王九峰医案·伤寒》) 洪钧按:人参败毒散一服大好,足见虚人外感初起即应补益。案中的“星驰”指夜间,“二气乖违”指阴阳失调。人参败毒散首见《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不知王氏南阳败毒散是何来历。我建议读者写病
[1]人参败毒散:柴胡(去苗)、甘草(焙)、桔梗、人参(去芦)、芎穷、茯苓(去皮)、枳壳(去觚,麸炒)、前胡(去苗,洗)、羌活(去苗)、独活(去苗)各三十两(《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为粗末,每服二钱,水一盏,入生姜薄荷少许,煎至七分,寒多热服,热多寒服 【按:1两≈39.6g;1钱≈4g】 案时尽量语言通俗。 案2:大头瘟(叶橘泉医案) 治一人病头面项喉俱肿大,恶寒,医疑有异疮。此所谓时毒似伤寒者。丹溪曰:五日不治杀人。急和败毒散加连翘、牛蒡子、大黄下之,三日愈。(《名医类案·大头天行》) 洪钧按:有人考证,大头瘟是腮腺炎(痄腮)或头面丹毒。橘泉翁用表里急攻而效佳。盖热毒甚必需苦寒攻下泻毒火。看来,治大头瘟不一定用普济消毒饮。 附:门人梁小铁看到此案后,做了以下补充。由于内容翔实,全文附在下面。 熊继柏的大头瘟案例(详见附文)很有意思。网上查了一下,发觉此病古人早有记录,辨证也很明确:风热壅盛,表里俱实。现在的教材或至少从网上查得的主流认知,都把普济消毒饮和防风通圣散,列为对应方剂。所以熊最初的2个方子,无论从辨证还是施治的角度看,应该说都是正确的,即不存在误判误治的情形。因此,比较一下这3个方子也许更能从中得到些新知。故先把这3方的药物组成列出如下: 1)普济消毒饮/东垣试效方 黄芩15g、黄连15g、薄荷10g、陈皮6g、玄参10g、连翘15g、板蓝根15g、马勃10g、牛蒡子10g、僵蚕10g、升麻2g、柴胡6g、桔梗10g、生甘草6g 2)防风通圣散/宣明论方 防风、大黄、芒硝、荆芥、麻黄、栀子、芍药、连翘、甘草、桔梗、川芎、当归、石膏、滑石、薄荷、黄芩、白术。(分量略) 3)消风败毒散/万病回春 归尾、川芎、赤芍、生地黄、升麻、干葛、黄芩各3克,黄连、黄柏、连翘、防风各2.4克,羌活、金银花、甘草各1.5克,蝉蜕2个。初服加大黄6克,芒硝4.5克。大便通利,恶物去净后勿用。 1)和2)用药都以清热解毒药为主,但2)加了通便药(大黄、芒硝)、血药(当归、白芍、川芎)和解表药(荆芥、麻黄)。3)看似与2)很接近,也用了通便药和血药(且加生地凉血),如果说前2方效果不彰而第3方成效显著,那效力应该是来自没有出现在前2方的药上:生地、干葛、黄柏、羌活、金银花、蝉蜕。在这6个药中,我觉得最关键的可能是金银花和蝉蜕这2药。金银花不必说,查了一下蝉蜕这药,网上说其功效是“宣散风热、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风止痉”,好像很对症。据此,我怀疑蝉蜕可能是应对大头瘟的专药。另外,我想头2方,尤其是第二方,不应该说没有效用,至少应该是压制住病情,只是疗效没有加金银花和蝉蜕那么好而已。 此案例亦暴露了中医证治医理模型的一个局限:证治是“形而上”的结果,即将众多相关的临床经验通过抽象思维提升为“证-治”这具指导意义的模型,具体的临床则是把这证治模型作“形而下”的运用;但在形而上(总结普遍性)的过程中,有些对专病的“特效药”(即同一证候下某病用药的特殊性,如这里的蝉蜕,或如治疟疾的青蒿等)不可避免地会被抽象掉。因此,在临床此一“形而下”运用的过程中,需要对这些应对专病的专药有一个“补回去”的机制,中医的传承才会变得有效率;不然的话,像熊治大头瘟案例所显示出来的最初试错过程,只能在新医生和病患身上不断重复下去。 又附:《熊继柏:知行合一守正道,手到擒来克疑难》 (原载2018-06-08《中国中医药报》 作者:杨志云) 1958年,16岁的熊继柏开始悬壶乡里,成为一名“小郎中”。第一个接诊的病人是附近杨家山上的一个村民,得了“大头瘟”,脖子肿成跟头一般粗,又疼又痒。熊继柏自恃饱读医书,于是很有把握地开了普济消毒饮。没想到病人吃了不见效,又换成防风通圣散,仍是不奏效。熊继柏急眼了,吭哧吭哧跑了30多里山路去找老师胡岱峰。熊继柏回忆:“一进门,还没等开口,老师就问,看不好病了吧?我就把这个病和所开的处方原原本本一讲。你猜老师给我出个什么主意?送我3个字:‘翻书去’!” 熊继柏这下傻眼了。“我这来回六十里的山路算是白跑了。但‘翻书去’这3个字有好处啊。回去一通宵,我一边翻书一边思考。这样得来的知识比老师讲的印象要深得多”。终于,熊继柏找到“消风败毒散”,加上大黄,3服药下去,病人头面肿明显消下来了。“我没有跟我的师傅上过临床。我的诊疗经验,完全是在实践中一点点摸索和积累的。所以当我治好这个病人时,那个兴奋劲啊,肚子都不饿了,一天不吃饭都可以。” 没过多久,熊继柏又碰上了个棘手的病人。一个十八九岁的精神病患者,大雪天里一丝不挂地乱跑。家人多处求治无果,只好用链子把他锁在家里。“病人疯到什么程度呢?他不分昼夜,大喊大叫,满口吐涎。”熊继柏回忆道。他按照痰火躁狂的思路,先后开了3个方子——礞石滚痰丸、当归芦荟丸、生铁落饮,但都如石沉大海,病情丝毫未见起色。明明方证相符,为什么就是没有用呢?熊继柏又陷入苦苦的思索。翻了一晚上书后,他琢磨出来2个方子:《金匮要略》的风引汤和控涎丹。几服药下去,病人能睡觉了,能穿衣了。10服药后,完全康复如常人。至今仍健在,孙子都有了。 经历了这些事,熊继柏明白了一个道理,书读得再好,也只能说明一个人会读书,并不代表就是一个好医生。只有“知行合一,学用结合”,有针对性地把理论知识运用到临床实践中去,才能练就“真功夫”。 真正让熊继柏名声大噪的,是他治好了一位濒死的乙脑患儿。1963年,石门县维新镇乙脑流行,很多患者因病夭亡。一个叫周金木的男孩,高热昏迷5天,手足抽搐,角弓反张,浑身发斑。县人民医院会诊后,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在这个节骨眼上,家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了熊继柏。他诊断后下了一剂猛药——“清瘟败毒饮”大剂,生石膏的量用到半斤,用一大张报纸包着,嘱咐家属弃药罐而用大吊锅煎药。一日一夜,病人喝下了10碗药汤。奇迹出现了,病人高烧退了,也不抽搐了。随后病情好转,几天后痊愈。这年熊继柏20岁,一夜之间闻名十里八乡,乡亲们都叫他“熊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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