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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美国医生自述轻症在家治疗经过,曾经想过放弃,害怕去医院

 rongma 2020-05-01

美国颌面外科医生大卫·赫希,讲述了自己作为医生感染了新冠病毒后的经历和感觉。以下为其在纽约时报上的自述。

我原本打算从专业角度看待疫情。但是作为病人,这完全是另一码事。

我在纽约市莱诺克斯山医院担任颌面外科主任。当冠状病毒在伊朗和欧洲传播的时候,我所在的医院正在为此做准备。医生们都全力以赴,这让我非常钦佩。

他们说:'疫情就要来了,而且将会来得很快。'

当时,就在几周前,我还会看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关于拉平曲线,以及数字将如何飙升的预测,然后说:“这一切不可能都会发生。'

我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预测都应验了。

医院的非紧急手术在3月16日停诊。作为一名颌面外科医生,我的本职工作是为人们的口腔、下颌骨和面部进行治疗。但为了治疗患有呼吸系统疾病的新冠肺炎感染者,我转而成为一名后备医生,在医院需要我的时候上阵支援。

我预计会去以下三个地方的其中之一:急诊室、重症监护室或检测门诊。

刚开始的时候,医院里出奇地安静。大家都在说疫情正在发生,但只有一两个病人入院。然而接下来不到一个星期,就有100多个病人入院,大家都在讨论防护用品告急。

我在3月13日看了最后一个病人,然后把自己和家人完全封闭在我们位于纽约州萨芬市的家中。我有三个女儿,分别是18岁,15岁和12岁。她们仍要去参加派对和成人礼,但我很早就告诉她们,谁也不能去见。

起初我跟她们说:'你们可以各见一个人,但我想和每个人的家人谈谈,了解有什么危险因素。' 但很快到了3月15日,我又说: '不行,我们要封闭家门,不能见其他人了。'

现在家中就只有我们了。我觉得自己坐在家里很没用,于是开始去为医院找个人防护用品。这成了一场拉锯战。我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信息,看看会不会有人伸出援手。我收到了一个回复,说是一个灭虫员可能有一些防护装备,我跟他取得了联系。

他说:'我没有N95口罩,但我有防护服。' 我说:'都寄给我吧。' 他还认识另一个人有几盒N95口罩,我让他们都寄到医院,转交给执行院长。

我已经准备好被叫回医院去帮忙了。不幸的是,这并没有发生,因为我病了。

3月25日星期三晚上,我半夜醒来,胃灼烧得厉害。我当晚并没有吃得太多,只是让胃疼弄醒了。我打了四个小时的嗝,而且严重消化不良。

第二天早上再次醒来时,我觉得很累,而且血糖也有点不对劲。我在一个小时内大概清了800次嗓子,然后病情就发作了。

我去了楼上,觉得非常非常难受:全身酸痛、头疼、发烧、断断续续地出汗、发冷,而且血糖仍旧异常。接下来的两天这些症状仍在持续,同时还出现了恶心和呕吐。

不过我下意识地觉得,我并没有任何呼吸道症状,比如咳嗽、气喘。

到了3月28日,我怀疑是自己是得了新冠肺炎。我认识一些得了这病的人,他们是我信任的医生同事,而且他们的病症比我早一点。

他们说,到了第5天,我就会出现呼吸系统的问题。果然,第5天我开始气喘。大约在同一时间,所有类似流感的症状都有了一点缓解。我还在想,太好了,我的病开始好了。但紧接着我开始不能深呼吸了。

我已经47岁了。我在大学时练过摔跤,身材保持得不错,自觉还算强壮。我知道做无氧运动是什么感觉,但这次不一样。我是一名外科医生,也在公共场合演讲。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得过恐慌症。但在当时因为呼吸困难,所以我在想这是不是恐慌症发作。胸壁僵硬的情况会每次持续四个小时。在那几个小时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死。

我不得不停止使用社交媒体,不再接听电话。负面信息排山倒海,我无法接受令人痛心的统计数字和坏消息,病毒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想要的是积极向上的心态。我本该是一个硬汉,但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懦夫。

特写:美国医生自述轻症在家治疗经过,曾经想过放弃,害怕去医院

这样的情况至少持续了几天,而我只是个轻症患者,有人经历了比我糟糕十倍、二十倍的折磨。

我也很怕不得不去医院治疗 ——我不想去医院。我知道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明白这病会让人感到多么地孤独。

如果新冠肺炎的感染者病情严重到要被送往医院,那种恐怖的感觉一定是世界上最孤立无援、最孤独寂寞的体验。进了医院,无人探访,而那些不光要照顾你还要抢救你生命的人,一样吓坏了,不得不穿上防护服、带上面罩和口罩。

于是,我试着在家建个医院。我给自己输液保持水分,我还有一个血氧饱和度仪。但这还是很难熬。我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见过我的女儿们了。我待在我的房间,她们不得不远离我。我的妻子住在地下室,给我带来食物和非处方药。她大概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的同事们也在帮助我:询问我的情况、发短信,告诉我该怎么做,将会发生什么。当我心情慌乱的时候,我就会联系我的朋友,听取他们的意见。

还有我的摔跤社团:我已经大学毕业26年了,但还是不断收到老教练、队友以及现任摔跤手们的短信。这些人都是硬汉,坚韧不拔,他们对我的帮助很大。

我以前摔跤的时候,如果对手很强而我已经累了,我就会对自己说:'我是要停止对抗接受失败,还是要站起来做点什么?'

我就把这句话挪用过来鼓励自己。

和摔跤手们交流完,我就会起身去院子里散步。我尽量快走,但其实速度还是挺慢的,然后努力地吸一口气憋10秒钟,也许能把肺部扩张一下。

不管我整个过程中有多难受,我还是会起床,戴上口罩到院子里去。我绕着院子走了五圈,不让我的肺部消极怠工。那时我还想出了其他方法。比如说,如果要躺下,就以俯卧的姿势让胸贴着床面,这样更容易呼吸。

我在第8天醒来后,感觉好极了。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我错了。即使是轻症患者,病情也会不断反复,报复性地复发。症状大概缓解了12个小时后,胸闷气短又来了。到了第11天的时候,我开始有痰了。这是一个心理上的挫败,因为我原本以为我可能已经转危为安,但现在它又回来了。

每当我觉得稍微好转一点,它就会卷土重来。到了第16天,我早上感觉很好,然后突然开始支气管痉挛,而且愈发严重。到了下午,我完全喘不上气,无法呼吸。我们开始使用一些新药和吸入器来打开气道——类固醇、沙丁胺醇——以增加肺部的空气流量。

鉴于情况恶化,第二天我的妻子带着口罩和手套开车送我去了急诊室看病。我去了两家急诊室,他们都不让我进去。他们要我待在外面,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我是个医生,和新冠肺炎斗争了两个多星期。我告诉他们我想做个胸部X光片,我有心脏科医生和肺科医生——我只是需要做个X光片。他们断然拒绝了。

到了第三家急诊中心,他们终于肯给我做了X光检查。结果显示我没有得肺炎,但肺部的支气管异常肿大,而且一直在痉挛。我吃了相当大剂量的药,现在希望能一点一点地把病毒从我体内赶走。

我学到了很多经验。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你必须要有同情心,但同时你也要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这样才能完成工作中机械性操作的部分。至于这个病毒,它增强了我对病人脆弱情感的理解。

因为,在感染的时候,我很脆弱,也很害怕。

内容来自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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