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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上的弓月城与弓月道

 芸斋窗下 2020-05-02

刘子凡(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

唐代弓月城位于今伊犁河流域,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自唐朝在东部天山的统治中心北庭(今新疆吉木萨尔县)沿天山北麓向西,经过弓月城,通达西突厥的核心腹地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进而到达繁荣富庶的粟特地区,这是唐代丝绸之路的主干道之一。弓月城与北庭、碎叶一样,都是这条道路上最为重要的城市。然而由于缺乏确定的考古发掘证据,我们对于弓月城的认识远没有像北庭和碎叶那样清晰。此前学者已经有了不少相关研究成果,不过关于弓月城具体位置等重要问题仍有争论[1]。2012 年暑期,幸得于志勇所长慨允,笔者随新疆自治区考古所阮秋荣、张铁男、胡兴军等诸位先生赴伊犁进行考察工作,踏查了进入伊犁的古代交通路线和古代遗址,对于弓月城及其与丝绸之路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本文即希望结合文献记载、出土写本及实地调查成果,考证弓月城的位置及周边道路的具体走向,进而探讨丝路变迁与古代城市兴衰的关系。


天山北麓至伊犁河谷路线图

一、唐代弓月城的具体位置

弓月城的地理位置,根据前述各种史事推断,应是在伊犁河流域无疑。但该城的具体地点迄今尚无定论。最直接的证据是《新唐书·地理志》所记北庭至碎叶之详细路程,其中述及弓月城的位置:

自庭州西延城西六十里有沙钵城守捉……又渡黑水,七十里有黑水守捉,又七十里有东林守捉,又七十里有西林守捉。又经黄草泊、大漠、小碛,渡石漆河,逾车岭,至弓月城。过思浑川、蛰失蜜城,渡伊丽河,一名帝帝河,至碎叶界。又西行千里至碎叶城 [2]。

庭州于长安二年(702 )以后改置为北庭都护府,其治所金满县在今天山北麓的吉木萨尔县北庭故城遗址。由此一路向西有唐朝设立之守捉,大致七十里一处。自西林守捉以西不记里程,应是已无唐朝守捉。只能根据石漆河、车岭等地理标志来推定。徐松《西域水道记》将“草泊”、“小碛”与清代军台的位置对应起来,并比定石漆河为晶河(今精河);同时将“逾车岭,至弓月城”的道路,比定为清代自安阜城(今精河县)经南山登努勒台到达伊犁之路[3]。这里所谓登努勒台,应即今精河县与尼勒克县之间博罗科努山的山口。徐松的考证也成为讨论弓月城位置的基础。然而关于弓月城具体在伊犁何处尚有争论,需要进一步辨明。

1、喀什河谷非弓月城所在

清代李光庭《汉西域图考》注车岭为“今登努勒台山”,注弓月城“在哈什河北”,注思浑川“即哈什河”[4]。哈什河即今喀什河,为伊犁河上游主要支流之一,自东向西流经尼勒克县境内的喀什河谷,进入宽阔的伊犁河谷地,与巩乃斯河汇合后西北流即称为伊犁河。李光庭的观点实际上认为弓月城在喀什河谷内,要继续经过喀什河谷再达到伊犁河。沙畹《西突厥史料》亦称思浑川“似为哈什(Kach )河”[5]。1988 年,新疆考古工作者调查了位于喀什河谷内尼勒克县城附近的赛普勒古城,认为其时代可能早至唐代[6]。努尔兰即将弓月城比定为赛普勒古城[7]。

这一说法的主要问题是喀什河谷地理形势过于闭塞,无法成为整个伊犁河流域的交通枢纽。李光庭将弓月城定在喀什河北,有可能是出于对《西域水道记》望文生义的误读。《西域水道记》载:“河出安阜城南山,其山即伊犁哈什河北岸山陰也。山有峽口,曰登努勒台。”[8]登努勒台确实位于喀什河北岸的山中,但是根据《新疆图志》所附地图,清代经登努勒台折向西南出山是通到伊犁河谷的麻扎,即今麻扎乡附近[9]。同时清代宁远城以北也有支路通行[10],但却无法通达喀什河谷。2012 年笔者自喀什河谷进入尼勒克县,看到县城正北方为巍峨高耸的雪山,是极难通行的。同时喀什河谷地势极为狭窄,仅赛普勒古城所在的县城附近稍微平整,但仍然无法承载贸易大都市的体量,这种地理格局与宽阔的伊犁-巩乃斯河谷相去甚远。如此看来,弓月城不可能在喀什河谷内。

2、弓月城与阿力麻里城为两地

王国维在《长春真人西游记》所载“阿里马城”下注有:“《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录》作阿力麻里……案此城在伊犁河东,以地望度之,当即《唐书·地理志》注之弓月城。”[11]此说影响甚广。松田寿男、岑仲勉等先生均遵从此说,将弓月城比定为元代的阿力麻里城[12]。阿力麻里城(Almaliq)曾是察合台汗的驻地,是13-15世纪伊犁河上游的政治和商贸中心,也是整个中亚最为重要的城市之一。可以说这一时期的阿力麻里城确实与唐代的弓月城具有同样重要的地位。

然而考虑到交通路线问题,将弓月城比定为阿力麻里城仍然是有疑问的。阿力麻里城遗址在今霍城县西北约40公里处的柯干山南麓,核心遗址区面积达到30公里左右,出土过元代瓷器、叙利亚文景教徒墓碑、察合台汗国金银币等文物,显示出其在蒙古统治时期的全盛局面[13]。阿力麻里城的位置刚好是在霍尔果斯河和果子沟之间。时至今日,自精河西行经赛里木湖、穿越果子沟的道路,依然是进入伊犁的主干道,再向西自霍尔果斯口岸过霍尔果斯河就可以通达中亚诸国。这也是蒙古时期的主要交通线。不过果子沟成为主干道实际上是晚至成吉思汗西征之时,《长春真人西游记》载:

沿池南下,左右峰峦峭拔,松桦阴森,高逾百尺,自巅及麓,何啻万株。众流入峡,奔腾汹涌,曲折弯环,可六七十里。二太子扈从西征,始凿石理道,刊木为四十八桥,桥可并车 [14]。

成吉思汗西征在1219年,丘处机西行就是在两年后的1221年,时间非常接近,故而此处的记载应当是可靠的。“二太子”即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根据丘处机的见闻,果子沟内山高水急,察合台凿石修路并修建48座桥梁后才可通行。尤其是这里提到“桥可并车”。按唐代《西州图经》中记载的各条道路都要标明是否通行车牛[15],这应当是衡量古代道路交通能力的重要指标。那么在察合台修路以前,果子沟应该是很难通行的。也就是说,唐代的交通干道并不在果子沟。

王国维、松田寿男等先生将弓月城比定为阿力麻里城,大概是认为唐代过车岭之路与长春真人丘处机所走之路相同,同时又没有条件掌握伊犁地区古城遗址的实际状况,只能根据史料记载中的相似性来推测。根据考古调查,伊犁地区实际上是存在不少规模较大的城址。作为唐代伊犁河上游交通枢纽的弓月城,应当在靠近唐代交通干道的城址中寻找,而不会是靠近果子沟的阿力麻里城。

3、弓月城在今伊宁县附近的吐鲁番于孜古城

黄文弼1958年在伊犁考查时,就调查了吐鲁番于孜古城[16]。该城在今伊宁县吐鲁番于孜乡,有大小两城,北面正当吉尔格朗河沟口。孟凡人先生根据《新疆图志》所载清代经登努勒台至伊犁宁远城的道路,推定弓月城在清代宁远城附近,从而将其比定为今吐鲁番于孜古城[17]。易漫白等先生都赞同此说[18]。跟据前文的讨论来看,这一说法无疑是正确的。位于伊犁河谷东面的喀什河谷地理格局太过狭隘,而西面通阿力麻里城的果子沟道路在唐代并不畅通。唐代自天山北麓通伊犁河流域的主干道,只能是走清代过登努勒台至伊犁的道路。如前所述,清代的这条经登努勒台的道路通向麻扎乡,又有支路通宁远城以北,即今麻扎乡至伊宁县一带。而伊犁河流域目前发现的大型城址,就只有吐鲁番于孜古城位置最合适。

据黄文弼的调查,1936 年盛世才统治新疆时期曾设金矿局,在古城中大肆挖掘金子,故而吐鲁番于孜乡的这大小两座古城旧称“大金场”和“小金场”[19]。可能正是因为盛世才时期的破坏,目前城内遗迹已荡然无存,出土遗物亦不多。1987 年当地村民在遗址内发掘出土镀金铜佛一尊及陶罐一个,罐内藏有阿拉伯文银币174 枚。1991 年又出土陶瓮一口[20]。从这些线索依然可以看出古城曾经也是贸易繁盛之所。笔者2012 年考察时,也没有看到明显的地面遗迹。仅在吐鲁番于孜村东北的某大酒店院内踏查了一处有断崖的高台,结合黄文弼的描述,此处应即“小金场”之所在。该地就在吉尔格朗河西岸,北望即是吉尔格朗河沟口,地理形势十分险要。综合这些信息来看,吐鲁番于孜古城也是符合弓月城的特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新唐书·地理志》中记载的思浑川大致就可以比定为霍尔果斯河,路线就是自弓月城沿伊犁河北岸向西行,渡过霍尔果斯河后,在今卡普恰盖或其他渡口渡过伊犁河,再经今阿拉木图抵达碎叶川[21]。这也与现代的交通路线大致相符。

 精河至伊宁一带的卫星图(来源:Google Earth)

二、弓月城附近的道路

1、弓月以北的道路

这里说的是自天山北麓进入伊犁河谷的道路,也就是《新唐书·地理志》所载“渡石漆河,逾车岭,至弓月城”,亦即清代经登努勒台至伊犁的道路。2012 年笔者专门考察了翻越博罗科努山进入伊犁河谷的几条道路。

具体来说,渡精河、过精河县城之后,继续沿312 国道西行,自八十三团团场附近折向南行,沿阿恰勒河入山,经阿卡尔渠首至岔路口。继续西南行,路行渐高,沿途山间水草丰盛。《新疆图志》卷八〇《道路二·精河厅》引乾隆二十一年四月上谕有:“闻登努勒台地方水草充足,牧放甚宜,着策楞等领兵赴彼处驻扎。”[22]形势大致相符。再向前即可到达阿恰勒河与博尔博松河的分水岭,山高路险,车辆难以通行。此处应即清代登努勒台山峡。分水岭处有精河至伊犁间铁路穿行的“蒙马拉尔一号隧道”,另有一车辆可通行的“北天山隧道”,但正在施工。当日即原路折回至岔路口,自他路进入伊犁。次日自伊犁方向由北向南进入博尔博松沟,再次到达隧道,算是完成了这条路线的考察。根据考察所见,若能自北向南翻越分水岭,即可到达今蒙马拉勒林场。沿博尔博松河一路向南,道路逐渐宽阔。最终通达今麻扎乡附近。这里正是喀什河流出山谷进入宽阔的伊犁河谷之处,博尔博松河也在此处汇入喀什河,地势极为险要。此即清代过登努勒台之干道。

山中的哈萨克牧民 (刘子凡摄影)

若自岔路口西行,即可进入萨日哈尔也河一带,沿途是极为优良的高山草场,有大量哈萨克人放牧,也是伊宁县牧业指挥部所在。现今这一地区已经开发为伊犁托乎拉苏草原风景区,供游人徒步或骑马游览。由此再折向西南,可以沿皮里其河出山到达潘津乡一带,也可以沿吉尔格朗河出山到达吐鲁番于孜乡一带。《新疆图志·道路二·宁远县》载自“潘津于子”、“吐鲁番于子”都可向北通达“蒙古牧地”,应即指托乎拉苏草原。

这两条道路便是唐代通弓月城的主要路线。其中博尔博松河一线山行路程较短,但在蒙马拉勒林场山岭处通行不易。吉尔格朗河或皮里其河一线路程较长,但通行无阻。考虑到弓月城很可能就是在吉尔格朗河沟口的吐鲁番于孜古城,唐代的主干道可能还是经阿恰勒河-萨日哈尔也河-吉尔格朗河谷地的一条路。


 萨日哈尔也附近的高山草场(刘子凡摄影)

2、弓月以南的道路

自弓月城沿着天山峡谷中道路可以通向安西四镇地区。尤其是弓月城至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的道路非常重要,连接起了天山南北的两条丝绸之路主干道。吐鲁番出土《唐西州高昌县上安西都护府牒稿为录上讯问曹禄山诉李绍谨两造辩辞事》这是目前仅见的载有弓月城的出土文书,其中便记载了唐代咸亨年间胡汉商人在弓月与龟兹之间往来贸易的情况[23]。这使我们清楚知道唐代有这样一条重要的商贸道路存在。《新疆图志·道路三·库车州》载:“城北四十里(多村庄。)过苏巴什,沿铜厂河折西北入山峡行,(山高峻,蜿蜒而上,过此乃平易。)有径路达伊犁,约马行十余程。”[24]铜厂河即库车河。唐代自安西北上的交通路线可能与此相似,位于今库车县以北的苏巴什佛寺遗址在唐代同时也是一处重要的关隘[25]。由此沿库车河向北穿越南天山,唐代的阿艾石窟实际上也在这条路的沿线。如果按今天的路线推测,应是先抵达开都河流域的巴音布鲁克草原,再向北即是巩乃斯河上游的那拉提草原,由此折向西,沿巩乃斯河就可以一路通达伊犁河谷地的弓月城。

此外,在拜城县以北方向可能还有一条进山的通道。拜城县黑英山乡北部的博孜克日克沟口西部曾发现有汉代的《刘平国刻石》,载有龟兹左将军刘平国在此凿石筑亭之事。说明此处就是汉代的一条重要交通路线。在唐代依然沿用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另外,清代有一条自温宿经穆素尔岭(今木扎尔特达坂)冰梯及特克斯河至伊犁的道路,以及一条自喀什经伊塞克湖以南纳伦河谷至伊犁之路。按,唐代弓月部曾一度活跃于疏勒一带,《资治通鉴》卷二〇二“咸亨四年十二月”即载:“弓月南结吐蕃,北招咽麫,共攻疎勒”[26]云云。从这点来看,至少纳伦河之路在唐代可能也是通行的。

三、从弓月到阿力麻里:丝绸之路变迁与西域城市兴衰

综上可知,唐代弓月城位于今伊宁县附近的吐鲁番于孜古城。《新唐书·地理志》所载“逾车岭,至弓月城”的道路,即自今精河县沿阿恰勒河谷翻越博罗科努山,其后经吉尔格朗河谷至伊宁县,或经博尔博松河谷至麻扎乡。这也是唐代自天山北麓通往伊犁河流域的主干道。从更广阔的视角看,弓月城正是连接唐朝控制的天山东部以及西突厥腹地的枢纽,又可以通过天山间的道路连通龟兹等四镇地区,沟通起天山南北。在唐代丝路贸易繁盛之时,弓月城就成为了西域重要的商贸中心。同时,弓月城又在唐朝与西突厥、吐蕃等势力角逐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然而,唐代以后弓月城逐渐销声匿迹,阿力麻里城取而代之成为伊犁河上游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致使很多学者怀疑弓月城就是阿力麻里城。但据上所述考古调查及交通道路情况看,阿力麻里城应是在今霍城县西北的柯干山麓,正当果子沟之西,与弓月城不在一地。伊犁河流域核心城市的变迁,显然是与丝绸之路的变化有着密切地联系。据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记载,西辽菊儿汗时代统治这一地区的是海押立(Qayaligh ,今哈萨克斯坦塔尔迪库尔干附近)的阿尔斯兰汗,此后出身于阿力麻里的哈剌鲁人斡匝儿(Ozar )征服了阿力麻里周边地区[27]。1211 年斡匝儿觐见成吉思汗时,被称为阿力麻里王[28]。1219 年成吉思汗西征时开通靠近阿力麻里城的果子沟道路,或许也与当时哈剌鲁人的政治中心在阿力麻里有关。然而,阿力麻里成为中亚地区的中心城市实际上正是在蒙古统治时期。自草原通向中亚的道路成为主干道,控扼新开通的果子沟道路及霍尔果斯河的阿力麻里城,刚好成为了这条丝路干道的枢纽,也一度是察合台汗的驻地。丘处机与耶律楚材等人的西行都经过阿力麻里。耶律楚材《西游记》载其“附庸城邑八九,多蒲桃梨果,播种五谷,一如中原”[29]。元代刘郁《西使记》也有类似记载[30]。该城遗址出土的元代景德镇瓷器与龙泉窑瓷器见证了当时的繁荣。阿力麻里城同时也是西北地区的一个景教中心[31]。可以说,果子沟道路的开通与元代丝路的繁盛极大地促进了阿力麻里城的兴起[32]。伊犁河地区的核心城市从东面的弓月城向西面的阿力麻里城转移,是与进入伊犁地区主干道向西变迁密切联系的。

清代新疆有所謂“伊犁九城”,是乾隆二十六年至四十五年(1761-1780 )间在伊犁河谷地修筑的九座城池,以镇抚伊犁[33]。西面有惠远城、绥定、拱宸、广仁、瞻德、塔勒奇六城,集中分布在今霍城县附近;东面有宁远、惠宁、熙春三城,分布在今伊宁市附近。这两大城市群的布局,实际上也正是与进入伊犁的交通路线对应,西六城扼守塔勒奇岭-果子沟通道,正当阿力麻里城之地;东六城控制经登努勒台出山的博尔博松沟至吉尔格朗沟一带,正当弓月城之地。乾隆二十一年(1756 )兆惠平定伊犁时,就是从登努勒台进军。然而据《西域水道记》所引乾隆二十七年伊犁办事大臣阿公桂疏言,当年二月登努勒台雪大难行,才改在塔勒奇岭安设军台[34]。清代通伊犁的主要道路就是塔勒奇岭山路了,亦即今果子沟之路。清代新疆的最高军政长官总统伊犁等处将军,就是驻在西六城中的惠远城,正是对着果子沟的道路。《新疆图志》载“伊犁九城,惠远最大,广衢容五轨地,极边诸夷会焉。”[35]这里也成为了新疆的政治、经济中心。直到清末新疆建省,削夺伊犁将军职权,东三城中的宁远城才逐渐成为伊犁的中心。今伊犁州首府伊宁市,也就是在宁远城之地。伊犁的政治、经济中心又完成了一次东移。虽然现在进入伊犁的道路依然是绕行果子沟,但铁路却是自精河向南,经博尔博松沟,自麻扎乡一带进入伊犁河谷地,正与清代登努勒台之路大致相符。

伊犁河谷地核心城市的变迁,可能是有多种因素在发生着作用,但是对于多高山险阻且自身生产能力相对有限的西域城市来说,连接欧亚大陆的贸易交通线的变迁,实际上是对城市兴衰有着更为直接的影响。弓月城与阿力麻里城代表了伊犁河谷东、西两大城市核心,从弓月到阿力麻里的变化,对于伊犁地区的古代城市发展影响甚远。果子沟道路开通后,阿力麻里获得了极大地发展,弓月城随之衰落。果子沟交通路线的延续,也直接促成了清代以惠远城为中心的格局。从弓月到阿力麻里,也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伟大见证。

[1]松田寿男《弓月に就いての考》,《东洋学报》第18卷第4号,1930年;此据松田寿男著,陈俊谋译《古代天山历史地理学研究》第四章《弓月考》,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7年,387-427页。岑仲勉《弓月之今地及其语原》,载《西突厥史料补阙及考证》,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186-193页。黄惠贤《<唐西州高昌县上安西都护府牒稿为录上讯问曹禄山诉李绍谨两造辩辞事>释》,唐长孺主编《敦煌吐鲁番文书初探》,武汉大学出版社,1983年,344-363页。王明哲《吐鲁番出土有关弓月城文书初析》,《西域史论丛》第1辑,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年,171—181页。孟凡人《弓月城和阿力麻里城方位考》,《中国史研究》1979年第4期,129-136页。王小甫《“弓月”名义考》、《弓月部落考》,载作者著《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此据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200-229页。

[2]《新唐书》卷三〇《地理志》,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1044页。

[3]徐松著,朱玉麒整理《西域水道记(外二种)》,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197页。

[4]李光庭《汉西域图考》卷三。

[5]沙畹著,冯承钧译《西突厥史料》,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18页。

[6]张玉忠《伊犁河谷新发现的古城堡及相关遗迹》,《文博》1990年第2期,18-19页。

[7]努尔兰·肯加哈买提《碎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51-52页。

[8]《西域水道记》,197页。

[9]王树枏等纂修,朱玉麒等整理《新疆图志》所附“新疆全省舆地图·宁远县图、精河厅图”,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

[10]《新疆图志》卷八〇,1535-1536页。

[11]王国维《长春真人西游记校注》卷上,《王国维先生全集·初编》7,台北:大通书局,1976年,2665-2666页。

[12]松田寿男《古代天山历史地理学研究》,387-427页。岑仲勉《弓月之今地及其语原》,191页。

[13]黄文弼《新疆考古的发现——伊犁的调查》,《考古》1960年第2期,9-10页。黄文弼《元阿力麻里古城考》,《考古》1963年第10期,555-561页。2015年新疆自治区文物局与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合作,通过勘探初步确定古城遗址的位置和范围,相关报道见《失落古城阿力麻里,终于找到你》,《光明日报》2016年2月4日第5版。

[14]王国维《长春真人西游记校注》卷上,2666页。

[15]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1辑,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6年,54-55页。

[16]黄文弼《新疆考古的发现——伊犁的调查》,8-9页。

[17]孟凡人《弓月城和阿力麻里城方位考》,291-297页。

[18]易漫白《弓月城及其位置考》,载《新疆历史论文集续集》,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194-210页。王克之《弓月古城考》,《伊犁师范学院学报》1996年第1期,75-78页。姜付炬《弓月与伊丽——伊犁史地论札之一》,《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1期,32-33页。

[19]黄文弼《新疆考古的发现——伊犁的调查》,8页。

[20]王克之《弓月古城考》,《伊犁师范学院学报》1996年第1期,77页。

[21]参见孟凡人《弓月城和阿力麻里城方位考》,291-297页。

[22]《新疆图志》卷八〇,1531页。

[23]文书见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图版本叁,文物出版社,1996年,242-247页。相关研究成果主要有黄惠贤《<唐西州高昌县上安西都护府牒稿为录上讯问曹禄山诉李绍谨两造辩辞事>释》,344-363页;王明哲《吐鲁番出土有关弓月城文书初析》,171-181页;刘安志《从吐鲁番出土文书看唐高宗咸亨年间的西域政局》,原载《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18辑,2001年,收入作者著《敦煌吐鲁番文书与唐代西域史研究》,商务印书馆,2011年,65-98页。

[24]《新疆图志》卷八一,1547页。

[25]庆昭蓉《重议柘厥地望——以早期探险队记录与库车出土文书为中心》,朱玉麒主编《西域文史》第6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年,167-189页

[26]《资治通鉴》卷二〇二,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6371-6372页。

[27]志费尼著,何高济译《世界征服者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81-82页。

[28]多桑著,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63页。参巴托尔德《蒙古入侵前的突厥斯坦》,456页。

[29]耶律楚材著,向达校注《西游录》,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2页。

[30]刘郁《西使记》。

[31]马晓琳《元代景教人名学初探——以迁居济宁的阿力麻里景教家族为中心》,《北京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134-140页。

[32]参见李文博《阿力麻里城及其兴衰原因探析》,《西域研究》2015年第2期,43-44页。

[33]魏长洪《伊犁九城的兴衰》,《新疆社会科学》1987年第1期,57-58页。

[34]《西域水道记》卷三,202页。

[35]《新疆图志》卷二九《实业二》,578页。原刊荣新江、朱玉麒主编《丝绸之路新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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