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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时节，晨熹微芒。眺望远处，绛色的海棠为青山添绘上新妆，柔云撩拨着翠峦，像是在美人白净的额上饰了一颗朱砂痣。东风袅袅骤然拂掠，仿佛有阵阵幽香在氤氲的雾气中弥漫开来，甜得醉人，沁人心脾。故乡野外的宜人景色，总令我不由沉沦其中，好似身处波澜海水的漩涡深处，越想挣扎却越抽不出身，也就越不忍心就此逃离，恐辜负良辰美景。  我走近些，几棵海棠树夺目而至。棕黑而纤细的树干深深地扎根于松软潮湿的泥土里，有时却弱柳扶风惹人怜惜。树干如腰肢般盈盈一握，但始终刚烈倔强地支撑着枝叶与稍头花，固执地不让其凋落。好比从天落下千斤巨石，仍不折曲，长存傲气风骨。云彩用青灰色作颜料，晕染着整片天空，一不小心多蘸了几滴水，便化作眼泪滑进了海棠的心里。斜风细雨，靠近一棵海棠树，我拾起一朵被雨水打落在尘泥里的海棠花。不似我之前所见的那般明媚，而是憔悴。柔软红嫩的花瓣轻轻环住我的手指，迢递了一整个暮春的凉意。再赏，又是另一番感悟。鲜妍的花瓣儿替淡黄的花蕊撑起五瓣小红伞，不懈抵挡着外界风雨，呈现的不是恹然而是嫣然。  轻嗅，似无香似有香，良久围绕在我心扉不散。恍然想起，张爱玲说过的那句“人生有'三大恨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我不觉感伤：海棠花的艳丽是种缺憾美。而转念一想，海棠敛去了芳菲也并非是件坏事。懂她的人，自然在意她颜色下稍显黯淡的馥郁；不懂她的人，自然关注表层的红艳明丽。又或许，海棠从不那般抱怨，世有百媚千红，即便无香，也要怒放。哪怕敌不过这一季的所有芬芳，也要争做初春第一枝。 我将目光移至花间新叶，苍翠欲滴。隐匿在深棕与绛红之间的嫩绿，灿然一新。仿佛刚降生的婴孩，纯真可爱，对这个世界无惧无畏，充满了好奇，是除开年迈黄发与柔毅佳人外的另一抹盎然生机。春丝风片若一把精巧小剪，为新叶修裁出波动的花边。新叶随风摇曳，比湖泊的层层波纹还要灵动。 若做人如海棠一般，那该多好。不论是树干的坚毅傲气、红棠的乐观积极抑或绿叶的无所畏惧，都值得借以自我勉励。或许，一时没法尽收囊中，但滴水穿石，我总归会等到那一天，我总归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野望，望见了山野里的海棠，望见了怎样周全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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