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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与噩梦

 猎户ywysh4sdge 2020-05-02

奥斯威辛集中营大门

东欧之行,印象最深的是波兰,最难忘的一页是奥斯威辛。

这个位于波兰南部的偏僻小镇,被纳粹制造成世界闻名的小镇,1940年纳粹和党卫军把它建造成了人间地狱,给波兰乃至全世界人民制造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噩梦。

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一走进奥斯威辛集中营,春天的温暖舒适立时被邪恶驱赶,焚尸炉、绞刑架、死亡墙、刑具、毒气室,还有被害者一大仓库一大仓库堆积成山的皮鞋、眼镜、假牙、拉垃圾一样载满囚犯尸体的卡车……一件件实物、一幅幅照片,令人发指,心灵不住地一阵阵战栗。

这个欧洲犹太民族最大的杀戮中心的情况我不想复述。我只想说一说其中两幅引我驻足凝视思绪万千的照片。

一幅是四个赤身裸体的孩子,她们是两对十多岁的双胞胎。她们被饥饿折磨,两条腿像两根玉米秸一样支撑着上半身,她们的每一根肋条骨在皮下清晰可见,那闭着和睁着的眼睛证明她们尚还活着,但都跟木偶一样难有表情。其中三个睁着眼睛的孩子,目光里只有茫然,表达的内容只有一个:下一刻不知什么厄运在等着我。

进入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儿童主要是犹太籍和茨冈籍,还有波兰和俄罗斯的儿童,来到这里,他们跟成年人面临同样的遭遇。党卫军里有个专门残害儿童的魔鬼,他叫约瑟夫·门格勒。他是个屠杀儿童的怪兽,他在距地面150至156厘米的墙上分别画了线,凡新押送到集中营的儿童都要到这里来进行筛选,身高不在这两条线范围之内的孩子当即就被送进毒气室处死。在这两条线之内的孩子,虽然暂时免死,但要跟成年人一起每天被强制劳动12个小时以上。纳粹在他们每天必经的奥斯威辛大门上竟无耻地写着(Arbeit macht frei)“劳动获得自由”。

照片上的四个孩子因为她们是双胞胎,她们的遭遇就比一般儿童更惨,她们还要供门格勒这个魔鬼做试验。

门格勒对双胞胎特别感兴趣,他说“人和狗一样,都有谱系,有人在实验室里培养出了良种犬,我也能在里面培养出优良人种来。”被他试验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球、脊椎、性器官任他试验或摘除,任他做任何手术……

看着她们的照片,我心里一阵阵发紧酸楚。她们本该还在父母的呵护下娇纵愉快地享受宠爱……可是法西斯们把她们的一切全粉碎毁灭了,只让她们做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噩梦。

另一张照片是包括约瑟夫·门格勒在内的纳粹军官们,看他们那赏心悦目的欢笑而又专注投入的神情,似在看众多国际演艺明星的表演。但是,他们目光聚集的并不是演员的表现,而是一群经他们筛选出来被欺骗而快乐地走向地下室换衣服“洗澡”的新到人犯。这些刚刚下火车的人们哪知道,等他们脱光衣服后,立即会被赶入只有210平方米的“澡堂”里,大屋子天花板上的喷头,从来没有喷出过一滴水,每次进入这里的2000名囚犯等到的是党卫军士兵从天花板上预留的小孔中往里灌入的氯化氢剧毒气体。据记载,仅1942至1943年间,纳粹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内就消耗氯化氢2万公斤。

这些纳粹军官或许因囚犯们傻乎乎地受骗上当而好笑,或许为他们自己的“狡猾、聪明、毒辣”而开心。就是这个门格勒,他拿儿童的眼球做试验,将他的药注入孩子们没经麻醉过的眼球,孩子们疼痛得惨叫着蹦跳,他却借此疯狂地快乐。他的一张木桌上摆满了贴了标签、编了号码的淡黄色、淡蓝色、绿色和紫罗兰色的各种眼球……

也是他发明了更令人恐怖的压力舱试验。他把犯人关进一个压力舱,随着压力的增强,记录犯人的呼吸变化,直至犯人的身体粘贴在舱壁上,眼球鼓出,或肺部爆裂而死。

我把门格勒另一张穿白大褂的照片仔细端详,我十分不解,他不也是个好端端的父母所生的人嘛!他有一张端正的长方脸,浓眉大眼,笑容可掬,他怎么会做出魔鬼所干的事情呢!显赫的大企业家庭出生、会拉丁文和法文两国语言、有医学和哲学两个博士学位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会变成魔鬼的呢?

我从恩格斯的名言中找到了答案,他说:“人是什么?一半是野兽,一半是天使。”“人们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期望的目的而创造自己的历史,却不管这种历史的结局如何……”(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恩格斯的观点与荀子的观点是一致的,荀子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篇》)他认为人性生来就有恶的成分,是不完美的,之所以有善的行为和完美的人格,不是人性自然生成,是后天礼仪制约,人为改变而成。

这就不难理解门格勒人性变异的原由。他从事人类学和遗传学研究,他年轻时就梦想让自己载入世界大百科全书。假如他顺着这个做学问的道路走下去,他或许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医学科学家。但1931年他加入了纳粹党组织下的青年同盟,1937年加入了纳粹党,1938年又加入了党卫军,在前线负伤后他到奥斯威辛集中营任医学和实验科研处处长、主任医生。这个组织和环境,把他人性中“天使”和“善”的成分抑制、排斥,甚至驱除,使“野兽”和“恶”的成分得以营养、滋长,甚至张狂。所以形容人性变恶时常用“豺狼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词,这里的本性就是指兽性。奥斯威辛集中营这人间地狱的环境,让这些纳粹军人人性变异兽性发作,毒害人犯变成他们娱乐的一种游戏,越恐怖、越残酷、越血腥对他们越刺激,越有快感,观赏犯人临死的痛苦、挣扎、惊恐成为他们宣泄兽性的嗜好,他们完全忘了自己是人。

到1945年1月18日德军失败,他把自己的全部智慧和精力都用到了隐藏、逃匿上,以至国际社会花了35年时间都没能抓捕到他,1979年1月24日,是他自己在巴西游泳溺水身亡,他成为最后一个纳粹。

在离开奥斯威辛集中营时,用来枪杀犯人的“死亡墙”前那一束束鲜花,给我沉郁、酸痛、冰冷的心境,吹进了一缕春风,一股暖意漫过我悲凉的心田。一位美丽的波兰姑娘正和她的亲人把一束玫瑰放到墙边,我看到了她脸上的惆怅。墙边的花束,有的丝带上写着集中营囚犯的编号,显然是受害者的后人亲属所祭,更多的则没有任何所指,显然是献给所有亡灵的。这一束束鲜艳的玫瑰、金菊、郁金香和兰花,表明一个事实,人们没有忘却这个噩梦,更没有忘记这些无辜被害的不幸者。我没能见到更多的献花者,但凝视这些鲜花,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少女美丽的脸庞上的忧郁,看到了一位位少妇优雅的身影包裹着的沉重,看到了一个个天真儿童的疑问……我想他们或许来自波兰,或许来自俄罗斯,或许就来自德国……

一束束鲜花鲜艳水灵,都是刚刚放下。这个偏僻的奥斯威辛不像有些旅游景点那么商业味,没发现这里有花店,这些鲜花都是前来参观祭典者远道带来。鲜花代表着美好,由此我坚信,他们来这里参观祭典,绝非要把这当仇恨来记惦,也绝不会把它归咎于今天的德国人,更不会想到要对德国人民以牙还牙。人们来这里,抵御忘却是要大家记住“人在特定的环境里会变成野兽”这个教训,祈祷历史悲剧绝不要重演。

离开集中营走进华沙和克拉科夫的市区城堡,因语言的障碍,我无法与波兰民众交流,但街头、公园、车站,春光里旁若无人地捧着书本阅读的少女、青年、妇人、老人随处可见;肖邦、居里夫人、哥白尼一个个名人雕像,美人鱼、华沙起义、犹太人纪念碑一组组城市雕塑,透射出丰厚的文化意蕴,标示着这个国家的文明进程。平静、安逸、稳定、忙乐成为这里生活的常态和主流,我感受到一股由文化与文明构成的潜流在平静之下顾自流动着。怪不得导游先生说:“波兰是个大国,金融危机他们的CPT仍持续增长,欧盟给了他们150亿,没有任何项目,纯粹是因为波兰经济表现良好,欧盟指望波兰在经济复苏中发挥积极作用。”听了导游的这番话,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释然后的轻松。 F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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