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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女性电影出自八十年代

 真友书屋 2020-05-03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有这么一部电影,在正式发布前试映就广受好评,公开放映时更是引起了观众的轰动,激发无数人的共鸣。

有从事自由职业的二十几岁小伙子在银幕上看到了自己,联想到在社会上被人看不起的境遇,在电影院里痛哭起来;有失去青春的返沪知青在光影中,看到自己在回到城市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失去了工作的机会,只能成为了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也不禁悲从中来;还有感情受到挫折和离异的人,在影片结束后久久也不愿意离开电影院,总结反思经验教训,思考如何能再续情缘。

除此之外,有识之士看到的是各行各业的普通劳动者在底层社会切身生活的真实反映,虽然身处逆境,但是那么善良、好学、热情、直率,那么热爱生活,对国家充满了信心。

这部在1983年上映的影片叫《大桥下面》,是著名的白沉“女性三部曲”的第一篇。

1979年,白沉重新回到了上海电影制片厂任导演。经历过抗日战争以及其他历史大江大河的白沉导演回到上海后,并没有刻意以宏大视角为主题,反而倾向于女性婚姻与事业的个人情感为视角。他用深情的眼光和特别的关爱进行了电影探索,在银幕上塑造出多种类型的女性形象,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在当时之前,电影里的大多数女性的女性形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缺乏女性独立意识,在男权语境下,电影中女性形象呈现类型化、假面化。很多电影中大多女性角色存在的意义要么弱化女性的性别特征,局限在男权社会中所允许的范围内,去表现超越女性特征的高上大主题;或者描述重点在于牺牲、奉献、无意识,塑造模式化的好母亲、好妻子、好媳妇的女性形象。

但不同凡响的1980年代来了,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电影开始突破重重障碍,绽放出多姿的色彩,电影中的女性也没有例外。

白沉在八十年代属于“回归”型的老导演,他将视野对准女性在时代大背景下个人生活和情感主题,用电影叙述了在街头巷尾的普通故事:一个被遗弃的、饱受精神创伤的单亲妈妈,努力在社会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整部影片在继承中国影人现实主义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又融进了自己对时代的理解和在电影语言上新的借鉴,从而显示了细腻、含蓄而又简洁的风格。没有离奇的镜头,也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一如现实生活中平实的每一天在轮转:天晴了,天阴了,天下雨了,天又晴了……

《大桥下面》主要讲述了返城女知青秦楠在农村插队时,不慎未婚先孕,而另一方当事人后来背信弃义,抛弃她和孩子移居海外。当悲剧发生以后,她独自带着孩子与不幸命运抗争的故事。

女主人公不但要面对恋爱和婚姻的挫折对她带来的不利影响,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各种障碍,也要处理生活中其他各种各样的压力,比如作为社会边缘的个体户生存的艰难。

如果说这部影片是一首哀婉美妙的抒情曲,那么十分可贵的是组成这支曲子的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平凡质朴又深沉。

下面介绍我对这部影片感触很深的一些片段。

电影一开始就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远景,然后镜头徐徐拉近,我看清了石库门里弄住宅区,这是上海特有的民居,是近代建筑史上中外合璧的传奇。石库门里弄之于上海,就如同四合院胡同之于北京。                                              

实际上,石库门的住宅就是脱胎于中国传统的四合院建筑样式,为“联排房屋”。在宋代的华亭县只是个小渔村的上海,1843年正式开埠,迅速成为东亚最大的港口城市,发展为中国金融、商业、贸易和工业的中心。

在中西方建筑文化持续交融下,19世纪 70年代初,上海开始出现用传统木结构加砖墙承重营造起来的住宅。这类围合住宅的外门以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扇,用石料作为门框。本来最先这种用石条围束门的建筑被叫做“石箍门”,而上海话中“箍”和“库”字发音相近,大家叫着叫着,就称之为比较大气的“石库门”了。

石库门建筑主要由石库门门头、天井、客堂、厢房、前楼、亭子间、灶披间、外墙、山墙、门窗、老虎窗、阳台(晒台)组成。这种高墙深院的房屋给了在上海处于高级阶层的士绅、富商许多安全感,私密性好,更兼闹中取静的舒适居住体验,因此颇受这些人的青睐。

于是,石库门住宅在上海滩风靡一时。20世纪30年代中期开始,更新式高档的建筑开始在上海兴起,密集的石库门住宅逐渐主要成为城市底层人们的栖身之所。而连排的石库门建筑群所构成了石库门里弄住宅区,总弄和支弄纵横交错。所谓里弄实际是连接石库门建筑之间通向外部比较小窄的交通道路,有点类似北京的“胡同”。上海滩在当时就是一个充满全球化潮流的大都市,所以石库门里弄紧跟时尚,也在不断演化,造就了石库门里弄群类型多样,样式丰富多彩,是中国建筑史上的奇迹。

石库门住宅承载了一个多世纪老上海市井生活的记忆,多少代老上海人的喜怒哀乐都浸透在砖木结构的房子中,也浸透在连排的石库门建筑群所构成里弄里。无论是上海的石库门-里弄,还是北京的四合院-胡同,都积淀着所在城市的深厚文化。

老上海威海卫路(今威海路)大中里(已拆除)的里弄图,图源网络

一个石库门里弄门口,图源网络

走进或狭窄或宽敞的弄堂,图源网络

里弄里的石库门建筑之剖面图,图源网络

其中有几个部分经常出现在文学作品中,需要特别介绍一下。“老虎窗”为天窗的演变,开在屋顶的斜面上,名字起源于英文的单词“roof”,因为[ruːf]和沪语“老虎”的发音相近,故有此名;此图中“灶披间”一般指石库门房子底楼朝北的房间,主要是作为厨房的用场(另外还有“灶头间”的说法);“亭子间”,它位于灶披间之上、晒台之下的空间,高度不超过2米左右,面积不大于6、7平方米,朝向北面。“老虎窗”“灶披间”“亭子间”经常是落魄文人“沪飘”的安身之所,所以记忆深刻,经常流于他们的笔端。

电影前几个镜头就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可以看出石库门弄堂正在被现代化的建筑取代),然后石库门弄堂区近景淡出,出现了早春的苏州河(吴淞江)。这是老闸北地区(闸北一词,源于苏州河上的两座水闸,取水闸之北的含义,现已合并入静安区),老上海人眼中人口密度高、棚户区和旧里弄多的“赤膊区”。

       

在看到一座横跨苏州河的新闸桥上,女主人公秦楠正快步疾走,只见她灰色外套罩着红毛衣,头束一方白帕,不施粉黛也挡不住其美丽、优雅与端庄的气质,但淡漠的表情中隐隐有一股忧郁。她手里左手挎着一只装着早点的竹篮,右手用纸片捏着根油条,从新桥路回家。这个太有上海滩平民生活的气氛了,油条与大饼、油条、粢饭并列为本地人早餐的“四大金刚”。

秦楠并没有走向苏州河北面的大统路,而是直接从桥头下去了,因为她家住在这座桥的下面,这也是本片片名含义。接着,片名以及职员表就出现了,这段配乐非常好,相当的哀婉动人,和电影的主题相得益彰。

大桥下面是一片上海的老住宅区,旧式的石库门和简易楼房栉比鳞臻;小弄堂错综复杂,狭窄之中自有乾坤,但都四通八达与通衢大路相通。这里大量集聚着各行各业的普通劳动者,其中也有不少返城知青、待业青年和个体户。这些普通的劳动者,都没有什么显赫的社会地位,但他们是人民的大多数,在平凡的生活体验着人生的艰辛,是推动社会发展的主要力量。秦楠就住在这片老住宅区的一户普通人家。

        

虽然女主人公外表出众,做事麻利干练,也与人友善,但活得很不轻松,心灵的创伤使她沉默、忧郁。当她走进弄堂时,镜头背景表现了普通市民的日常氛围生活,如同《读库》的武汉作者李皖曾描述过的,当时的城市和今日城市的繁华忙碌相比,像一个清冷萧条的城乡结合部,但已经开始恢复热闹与活力。她与邻居、父亲之间的交流,表现她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颗火热的心。


大龄未婚青年被父亲逼婚了。

返城后,女主人公的经济压力使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靠在马路边摆一个缝纫机摊维持生活,父亲是个教师,退休后还需要代课补贴家用。

由于摊位阻碍交通,她受到执勤人员的干预。

在马路对面的高志华主动热情相助,帮她把缝纫摊搬到了自家门口来。

高志华的母亲看到秦楠端庄稳重,贤惠能干,十分喜欢,想促成秦楠和儿子的婚事。而高志华对秦楠也颇有好感。但《鬼谷子》中提到过,一个男人过了27岁以后还没有爱情的,在那以前,他已经毫无保留地爱过别人,所以很难捂热他的心。而外表冷若冰霜的秦楠已经28了,是过了27岁的女人,这条定律对她是否适用?

秦楠心灵手巧,缝纫活干得很好,赢得了顾客们的信誉。但就算她生意很忙,也要每两周匆匆坐火车去苏州一趟,原来她有一个“私生子”东东寄养在舅舅家,这也是她性格如此沉默、忧郁的原因。

母亲看到久别儿子的时候,总是母亲最高兴的那一刻。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秦楠认为东东是她的儿子,有权利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她决定不顾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决心把东东接回上海。结果东东回来后,遭到一些邻里街坊的流言蜚语,甚至直接公开辱骂东东是“野种”。

更使秦楠痛苦的是,当高志华妈妈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后,坚决反对秦楠和高志华的婚事,并积极为高志华物色对象。高志华其实早就暗暗倾心于秦楠,突然发现秦楠已有了儿子以后,他也有些懵圈,陷入到短暂的苦恼中。

很多对恋人因为各种障碍而劳燕分飞,往往认为是超越不了客观环境,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超越不了自己。

高志华对秦楠日久生情,也非常了解秦楠心灵受到过创伤,对待爱情很自卑,但知道秦楠是个纯正、善良的好姑娘,更加坚定了对秦楠的感情,于是对东东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

高志华的真诚让秦楠非常感动,这为他们恋情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花熟蒂落,水到渠成,秦楠经过深思所虑后,决定向高志华说明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来秦楠在农村插队正是单纯无知的时候,远离亲人、涉世未深的她遇人不淑,被渣男始乱终弃,导致未婚先孕。渣男等自己的境遇变好了,就移居国外,把秦楠和孩子都遗弃了。

高志华在知道秦楠的不幸过去后,更懂得珍惜她的感情,以及以后对他们母子应尽的责任。

高志华和秦楠相互深情对望,默默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段镜头最是深沉、细腻,着力揭示他俩内心世界。两人在时空交织中,对坐微笑而视,眸子里闪烁着温柔,颇有几分国画技法中“意到笔不到”的韵味,也浸透着民族传统的含蓄美学,为观众留下了悠长的回味。其中,他们有这样几句隽永的对话:

秦楠:奇怪,今天我怎么把什么都跟你说了?

高志华:我明白。

秦楠:你明白什么?

高志华:反正我明白,你也明白。



本文作者:晨星,男,湖北武汉人
副高职称,博士,高级程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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