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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子，原来不是门子。 门子原来是葫芦庙的一个小沙弥。后来葫芦庙失了火，他耐不得庙里凄凉冷清的生活，便趁着年轻，蓄了发。 离开了葫芦庙，怎么安身呢？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除了念经打坐，什么也不会。这几年在庙里，日子无趣，日光似乎都被拉长，一天漫长得如同一年。 他想，我定要找一个热闹的差事。 后来他就去当了门子。这活轻巧又不费力，还总有各种各样的热闹看，可比戏文里唱得好多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门子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 那日，来了一个男人带着个孩子，要租门子家的房舍居住。 这个孩子，眉心中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门子看着很是眼熟，后想起来是葫芦庙旁住着的甄老爷的女儿——英莲。只是四岁那年英莲被拐子拐走，后再无音信。 门子不免感慨叹息了一番。都说好人有好报，这甄老爷一家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门子趁着男人出门的时候，就问英莲。可怜英莲被那男人打怕了，什么也不敢说，只说那男人是他爹。门子再追问，英莲哭着说幼时之事也都不记得了。 门子心里一阵凄惶。 后来拐子将英莲卖给了冯家。第二日又卖给了薛家。拐子想卷了两家的银子就跑，结果被两家抓住，打了个半死。薛家又把那冯公子打了一顿，把英莲抢走了。 冯家不甘心，就去应天府告薛家。结果，告了一年，也没人给作主。 这日，新到任的老爷来了。 得遇故人，找寻机会 门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门子，早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对这差事也是敷衍。门子也想往上爬，可是自己并没有什么才能，也没有什么靠山，怎么爬得上去呢？ 可巧，新到任的老爷，便是贾雨村。那个曾住在葫芦庙的穷书生。 贾雨村自然不记得他这个小沙弥了。门子也未敢冒冒失失地相认。如今地位悬殊，不比当日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该如何攀上贾雨村呢？门子苦苦思索。 门子先是打听了一番，得知贾雨村被革职是因为恃才侮上，得罪了一圈人，就被他们参了一本。这次荣升应天府，还靠的是贾家之力。 贾雨村新到任的第一个官司，便是英莲的官司。这贾家又和抢走英莲的薛家是亲戚。即便不说贾家，这薛家也是金陵的望族，哪是轻易能得罪的？贾雨村新到任，这其中的关系，怕也不是很清楚。 想毕，门子就将“护官符”放在了腰袋里。 得到机会，告知原委 这日，贾雨村开堂审问英莲之案。听冯家说薛家打死了人，便逃走了，贾雨村不由得发怒，便要发签差人去将薛家的家属拿来拷问。 门子看到贾雨村发怒，心想机会来了，便使眼色不让贾雨村发签。 贾雨村心下狐疑，便住了手，退了堂，回到内室，让众人都退去，只留下门子。 门子看众人都退去了，想这样的机会可难得，可要抓住了，他忙上前去请安，一上来就套近乎：“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便忘了我了？” 贾雨村自然是不记得他了。门子便凑上前说：“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了？” 贾雨村一听如同雷惊。出身之地？过往种种，不堪回首。葫芦庙里，卖文作字，受尽白眼与冷遇，他何曾愿意记在心上？
如今，他已不是当初那个穷困潦倒寄居寺庙的穷书生了。 他轻轻摇摇头，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出，拉着门子的手，笑让门子坐下。 门子不敢坐。贾雨村说：“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 门子知自己身份卑微，不敢真的坐下，便斜靠在椅子边。 贾雨村便问他，为什么不让发签。门子并不直说，只是反问贾雨村：“您升到此处，就没有抄一个‘护官符’吗？” 贾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门子便夸张地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做得长远！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 这当然要说得越严重才越好，门子把戏做得足足的。 这“护官符”就是一个私单，上面写着本省最有权有势之家的名姓。那些做地方官的，人手一本，就是害怕一不留神得罪了这些人家。 说着门子把带了许久的“护官符”拿出来，交给贾雨村。还细细介绍四家情况，并告诉贾雨村，这打死人的便是薛家公子。他也并不是逃命，是早就议定了要上京，哪会为这点小事耽搁？ 本来将这原委说清便罢了，可门子还要逞才。便问贾雨村：“老爷你道这被卖的丫头是谁？” 那贾雨村见都没见过那个丫头，哪里晓得？门子便冷笑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傍住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英莲的。” 雨村大为纳罕。他曾告诉甄家娘子说会帮她找女儿。可是，此刻他知道了她女儿的所在，却并不记得前言，或者说他并不愿意记起前言，他只暗暗怨门子多嘴多舌。现在，他只关心这官司该如何了解。
出谋划策，糊涂结案 贾雨村心里似已有主意，可是他不说。他不是那个刚刚为官的毛头小子，宦海风波他已经历过了，如今好不容易候补此官，如何能大意。 门子一心只想在贾雨村面前表现，为了让俩人关系显得亲近些，他时常提着葫芦庙：“老爷您当初多明决，现在怎么成了没主意的人了？” 门子早就想好了，只是在等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老爷荣升此任靠的是贾府，现在为什么不送个整人情给贾府呢？” 哪怕心里已有打算，贾雨村还是面上淡定，一副清正廉洁的样子，说：“这事关人命，怎么能徇私枉法呢？” 这个一心想要攀附的门子，冷笑说：“如今这世道，趋利避害才能自保。不然不要说做官了，连命都没有了！” 贾雨村低头沉思了半晌：“你说该怎么处理呢？” 门子凑上前说道：“明日您只管发签拿人，小人暗中调停，让薛家报一个‘暴病身亡’，再让拐子实招，将拐子按法处置。冯家也没有什么人了，您让薛家多赔冯家点烧埋钱就行了。” 门子不仅出谋划策，还积极推进实施，将自己和贾雨村拴在了一条藤上。 可贾雨村并不傻，他只说不妥，自己要再斟酌斟酌，便将门子的话堵了回去。 门子的计划便落了空，他处心积虑想了这么个自以为完美的主意，却没有发挥之地。 最后贾雨村胡乱了结了此案，不过是让薛家多赔冯家些钱。雨村赶紧修书一封给贾政和王子腾，告诉他们，此事已完，不用过虑。 而那个门子呢，贾雨村怕他说起贫寒时的事情，便找了个借口，将他远远地充发了。 可怜这门子，虽有心计，却不够聪明，本想攀附贾雨村，改变自己的命运，反而被自己的欲望驱使，跌入了谷底，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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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宛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