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蓝月光 对卫辉是熟悉的了，青葱岁月，在卫辉待了三年。印象里一切都是灰的，灰天灰地、灰街灰树、灰水灰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心是灰的。一切景语皆情语嘛。想一想也难怪，一个十多岁少年，乍到百里外的异乡，人生地疏，怎生不凄楚？ 学校在一条小巷深处。青石板，光光润润，泛着乌蓝的光泽。四合院，方方正正，青砖蓝瓦，承接老旧的时光。校门口有株五百余岁的古柏，枝干奇倔，墨叶垂天，若弯腰佝背的老者，守望着这片苍老的土地。 学校很有名气，前身是一所建于清末的学堂，犹记得校歌： 太行苍苍卫水泱泱，歌唱我校历史久长。春风化雨催人奋进，优良传统靠我发扬…… 歌声慷慨激昂，催人奋进，朝气蓬勃。 班上有好几个卫辉同学。平常周末没事，也爱去街上逛一逛，对卫辉人就有了一些直观的了解。 先说班上几个同学。这些人性格各不相同。有的实在，做事稳重，但追求女孩却极为执着（他追求的也是卫辉人），经常日里夜里阿兰阿兰的叫唤，可谓是心心念念，萦绕不已，日入我心，夜入我梦。他家里养了猪，每周末回家都要干活，周日回来身上似乎总带着一种难言的味道。 还有个是山里小伙，高高壮壮，身骨架儿就像山里的树，粗硬扭曲。说起话粗门大嗓，大大咧咧，走起路来叉了腿，甩着肩膀。他是山里人，家里有拖拉机，常入山拉石头。他把自己的身板也炼成了石头。看他粗粗壮壮，憨厚之中又带着一种狡黠，很会哄女孩子。还有一个，个子不高，模样却很精明，身手灵活，不声不响中，就把班花俘到了手。犹记得他俯了桌，凝神窗外的样子。他在想什么？意绪渺茫似落天外。也有一个外班的，身强体壮，浓眉大眼，毛发胡须颇重，乍看起来就像一个猿人，但追女生可是高手，不但校内，连校外女工也一并拿下。 班里的几个卫辉女生，也是最漂亮，最打眼，最活泼，最伶牙俐齿的。别地女孩都羞羞涩涩、温温柔柔坐着时，遥望异姓如一朵缥缈的云，你听她们和男生相互逗笑，嬉闹无常。是她们思想成熟，还是占了地主之谊的洒脱呢？不知道。 这样看起来，相较其他学生，卫辉人似乎都早熟，开化较早。 卫辉人骨子里有点自傲，他们是有这个资格的，学校外抬望眼就是望京楼，黑乎乎如一座小山；东门外又是镇国塔，玲珑高耸，擎天如一柱。卫辉人爱提起以前的老事：潞王的奢华、卫辉府的繁华。是的，早在明清卫辉辉煌时，新乡在哪呢，郑州在哪呢？特别是明，卫辉府作为藩王封地，名噪一时。潞简王是在卫辉历史上不可抹去的一个人物。他骄奢淫逸，日日外出打猎，寻花问柳，甚至民间新妇，初夜都要由他专享，这是多么可恶，又是多么荒唐！为此，卫辉就有夜间娶媳妇的习俗。乡间有个娘娘坟，就是因为潞王打猎临幸了一村姑，结果风流王爷回城后抛到九宵云外，可怜这姑娘，独守空房，凄惨一生，再不能娶，再不能嫁，郁郁而终。村人告知王府，就修了一个砖砌的坟墓，成为了没名分的“娘娘”。悲也，痛也。 或是过于眷恋往昔浮华，同其他古城人一样，卫辉人有点守旧，我一次跟同学去他家。在老城一座小院，满院绿茵，葡萄藤蔓缠绕，密密匝匝，阴翳蔽日。走进低矮的青砖小屋，一老人在屋里坐着（他的爷爷）。老人问我是哪的。我说长垣。他感叹：长垣可穷，逃荒要饭的可多。我默然。其实，当时长垣已经颇富，势头强劲，声名鹊起，老人却仍然生活在过去，翻着陈年老帐。 濒临了太行，卫辉和辉县人一样有一股拼劲愣劲，但是却缺乏辉县人那种不怕劳苦的近于极致的干劲。所以，他们没有辉县那样层出的劳模，没有“辉县人民干得好”的荣光。相较辉县人的憨厚，卫辉人太“精”；相较辉县人的实干，卫辉人有点懒散，他们似乎下不得那么大的苦，掏不了那么大的力，他们更满足于当下的日子。最典型的是听卫辉人说起淇县与卫辉的某景点之争。那次我们从卫辉打的去往车站，司机得知我们要去云梦山，叨叨不休，当年这是要划给卫辉的，可卫辉不要，说是个穷地方，是个包袱，结果硬给了人家，现在可好，成了聚宝盆。话语里满是惋惜，还有愤恨。是的，在很多事情上，卫辉人缺少长远的眼光，还有一份魄力。 卫辉比干庙、塔岗都是有名的，特别是听到山里同学说起狮豹头的美，跑马岭的雄壮，颇为向往，却一直没有成行。直到毕业后多年才去，如今观之，确是不虚也。特别是小店河，蝉鸣声声中，游走在青砖蓝瓦的院落，乡愁凝结，心绪依依，就像久已熟悉。夜宿山村，山谷寂寂，大山隐隐，狗吠声声，灯光离离，我游走山村，听着村妇在门口闲谈，一汪月儿升起，又白又亮，清光四射，一切恍然如梦。在路边石头上坐定，心中涌动着感动，涌动着甜蜜。村名黄叶，很美，很有诗意。 前年，我再去卫辉，想象着它会有多么大的变化，却不由失望了。仍然是那青石的小巷，错落的瓦屋。学校里，更是没有一点改变：除了翻新的大门，老柏挺立，门口聊天的，似乎仍是当年几个人。时光的步脚，在这里依然安安闲闲、小心翼翼。望京楼颓败了，碎石遍地，被远远地隔离起来。街道依然很残破，巷道拥挤。喧闹的街市，小吃摊、小店铺，上下班、接送孩子，卫辉人依然安然自得，过着他们平平静静的日子。 其实，卫辉人是很实在的，厚道热情重感情。我们班闹着要聚会的，总是卫辉人；嚷着要大家去看的，也是卫辉人。他们守着古城，守着安然的日子，他们喜欢恋旧，喜欢回忆过去。其实卫辉是很美的，它是有名的北方水城，济南的“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除去荷花少一些外，我觉得很宜于卫辉。 北方的城市，而如此多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