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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的“崛起”

 楚科奇0118 2020-05-04
郭沫若的《女神》是中国最优秀的新诗诗集,《女神》的诞生使郭沫若成为中国新诗中的巨人,奠定了他在这个新文学史上的地位。

青年朋友们,你大概并不了解《女神》的诞生同一个人很有关系,他可以算作是《女神》的“催产婆”,这个人就是宗白华先生。

宗白华(1897—1986)

宗白华先生是我国现代著名的美学家和诗人,1918年他就参加了王光祈、李大钊等人发起的少年中国学会的筹备工作,以后被选为这个组织的最初领导人之一。翌年8月,上海《时事新报》副刊《学灯》主编郭虞裳受该报负责人张东荪的委托聘请宗白华协助编辑《学灯》。11月郭虞裳赴英,22岁的宗白华正式担任《学灯》主编。宗白华就是在编辑《学灯》期间,发现和扶植了郭沫若。

《学灯》属于“学艺性副刊”,占据主要篇幅的是学术性讨论、报道、翻译、名人演讲录及编作者之间的通信。宗白华的到来,把哲学、美学和新文艺(特别是新诗和戏剧)的血液输入《学灯》,使《学灯》大放异彩,成为遐迩闻名的五四时期四大副刊之一。

在宗白华的建议下,8月15日《学灯》开辟《新文艺》栏,开始刊载新诗。宗白华从大量来稿中发现了字体秀丽的日本来件,深为留学生的浪漫热情而感动。他没有因为上面陌生的作者名字而看轻作品的实际价值,立即将来稿向郭虞裳推荐,力主发表。不久署名“沫若”的诗作《鹭鸶》与《抱和儿浴博多湾中》在9月11日《学灯》刊出。

当时郭沫若在日本福冈九州大学医学部学习,出于爱国热情,他集合几个同学组织了一个小团体“夏社”,出油印小报。在编印小报过程中,他经常阅读上海的《时事新报》,《学灯》引起了他很浓厚的兴趣。当他在8月29日《新文化》栏上读到康白情的白话诗《送慕韩往巴黎》,唤起了自己的胆量,遂将自己以前的诗作投寄《学灯》,不想很快刊出,惊喜若狂。在此之前郭沫若虽有创作和翻译,但他知音难觅,寄回国内,屡屡碰壁。这次作品第一次变成了铅字,给他的生活道路和创作历程带来了决定性的转折。

闸门已经打开,诗人的才华之泉终于迸发奔流了!宗白华以敏锐的洞察力,判断出年轻诗人胸中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创造力,看到一颗珍珠正在东洋岛国烁烁闪光,他以惊人的气魄将“无名小辈”的作品接二连三地大量发表,9月下旬至11月下旬就陆续发表了《死的诱惑》《新月白云》《某礼拜日》《梦》《火葬场》《晚步》《欲海》《胜利的死》《黎明》等十几首。

11月21日、22日宗白华在《哲学研究》栏内发表了抱一(易白沙)的《墨子的人生学说》一文,尽管他不同意该文的观点。11月27日宗又在评论栏内撰文《中国的学问家?沟通?调和》,不点名地批评了抱一。郭沫若对抱一的文章早有看法,读了白华此文更加有同感。“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于是给白华写信,阐述自己的观点。以后两人频繁通起信来,千里神交,引为知音。

宗白华鼓励比自己年长五岁的郭沫若尽量写诗,为此1920年1月宗在《学灯》取消了《新文艺》栏而代以《新诗》栏。郭凡有诗寄去,宗毫无保留地发表,甚至有时用《学灯》整个篇幅。(1月的《新诗》栏共出了四回,而四回的“新诗”栏都尽为沫若的诗所独占!)沫若像一座作诗的工厂,产品有了销路,他的诗兴大发,于是沫若的诗像潮水一样接连不断地在《学灯》上涌现出来。1月有《晨安》《立在地球上放号》《三个泛神论者》《地球,我的母亲》《夜》《死》《匪徒颂》《凤凰涅槃》等十几首。2、3月又有《心灯》《炉中煤》《天狗》《叹逝》《登临》《日出》《光海》《风光明媚的地方》等十数首。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大量地编发一位无名作者的新诗,在《学灯》编辑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在中国报刊史上也是罕见的。

郭沫若一登上诗坛,就以磅礴的气势震动了诗界,征服了读者。后来朱自清在为新文学大系的《诗集》作导言时,曾把郭沫若称作“一支异军的突起”。这种异军突起的产生不能不归功于宗白华的魄力和胆量,如果不是宗白华为郭沫若提供《学灯》的阵地,在短时间内发表了他的大量作品,郭的“异军突起”是不可能的!

在现代文学史上,宗白华不仅是郭沫若新诗的最初编发者,而且是第一位评论者和鉴赏家。他在给郭沫若的信中说:“我很希望《学灯》栏每天发表你一篇新诗,使《学灯》栏有一种清芬,有一种自然nature的清芬”,对于《凤凰涅槃》和《天狗》二诗,他热烈地赞颂:“你的凤凰正在翱翔空际,你的天狗又奔腾而至了。你这首诗的内容深意我想用Panthdistischelhspiration的名目来表写”,“你的凤歌真雄丽,你的诗是以哲理做骨子,所以意味浓深。不像现在有许多新诗一读过后便索然无味了。所以白话诗尤其重在思想意境及真实的情绪,因为没有辞藻来粉饰他。”“你《天狗》一首是从真感觉中发出来的,总有存在的价值,不过我觉得你的诗,意境都无可议,就是形式方面还要注意。你诗形式的美同康白情的正相反,他有些诗,形式构造方面嫌过复杂,使人读了有点麻烦,你的诗又嫌简单固定了点,还欠点流动曲折,所以我盼望你考察一下,研究一下。你的诗意诗境偏于雄放直率方面,宜于作雄浑的大诗,所以我又盼望你多作像凤歌一类的大诗,这类新诗国内能者甚少,你将以此见长。但你小诗的意境也都不坏,只是构造方面还要曲折优美一点,同作词中小令一样。要意简而曲,词少而工。”

在白华和沫若的心目中,他们两人的身心都已“合二而一”了,白华在给沫若的信中说:“你的诗是我最爱读的,你诗中的境界是我心中的境界。我每读了一首,就得了一回安慰……现在你的诗既可以代表我的诗意,就认作我的诗也无妨。”“愿你一方面多与自然和哲理接近,养成完满高尚的‘诗人人格’,一方面多研究古昔天才诗中的自然音节,自然形式,以完满‘诗底构造’,则中国新文化中有了真诗人了。这是我很热忱的希望,因你本负有这种天才,并不是我的客气。”沫若在回信中说:“……我想你的诗一定也是我所最爱读的诗,你的诗一定也是可以认作我的诗的。我想你的诗一定是我们心中的诗境的纯真的表现,一定是能使我融金化骨的真诗,好诗……”他十分佩服白华教他的“完满高尚的诗人人格”和“完满诗底构造”的两句话,在信中说:“白华兄!你这两句话我真是铭肝刻骨的呢!你有这样好的见解,所以我相信你的诗一定是好诗,真诗。”他深情地说:“《学灯》栏是我最爱读的,我近来几乎要与它相依为命了”,“我要把我全身脂肪组织来做‘学灯’里面的油。”

科学和民主的五四精神像一条无形的纽带,把朝气蓬勃的青年人的心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对哲学、对文艺(特别是新诗)的热心探讨,对社会问题、人生问题的无比关注,成为他们友谊的共同基础。歌德、庄子、泛神论是他们这时人格和事业的共同支柱。

值得一提的,宗白华这时还介绍从未见过面的郭沫若加入少年中国学会,后来因为有的会员反对没有成功,但由此可看出宗对郭的了解和信任。

在白华与沫若千里神交之际,独具慧眼的宗白华于1920年1月又给自己在日本留学的朋友田汉(少年中国学会会员)写信,告诉他:“我又得着一个像你一类的朋友,一个东方未来的诗人郭沫若。”白华连去三信给沫若,介绍他与田汉结交,大有预见地说:“我很愿意你俩人携手做东方未来的诗人。”热情洋溢的宗白华促成了郭沫若、田汉这两位未来的文坛巨人的最初相识,在中国新文学史上留下了不同寻常的足迹。

1920年1月至3月,三人鱼雁往来,正像郭沫若后来回忆的:“三人都不曾会面,你一封、我一封就像陷入了恋爱状态一样。”他们和当时的青年一样,受到时代潮流的冲击,感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太令人窒息了,他们苦闷、探索、反抗,互相倾诉心中的不平,追求着美好的理想,自我解剖,彼此鼓励。他们的心像火一样热烈,像水晶一样透明。

三人这时的通信经过整理后于这年5月出版,题名为《三叶集》,成为三人友谊的结晶。郭沫若认为“这要算是在五四潮流中继胡适的《尝试集》之后,有文学意义的第二个集子”。

1920年3月19日田汉利用春假由东京到福冈,同郭沫若第一次见面。

1920年4月底宗白华辞掉《学灯》职务,准备到德国留学,临行前还在《学灯》编发了郭沫若的诗《电火光中》(4月26日)、《巨炮之教训》(4月27日)。

宗白华走后,接任《学灯》主编的李石岑对白话诗存有偏见,给郭沫若的诗每每以不公平的待遇,致使他诗兴消沉,很少作诗。

1921年8月郭沫若将宗白华编发在《学灯》上的那些诗加以增删,编成诗集《女神》出版。

1925年宗白华回国,在上海同郭沫若第一次见面。


对于宗白华的扶植和帮助,郭沫若是永远不忘的。他后来多次回忆起宗白华,说:“但使我的创作欲爆发了的,我应该感谢一位朋友,编辑《学灯》的宗白华先生。”他认为由于宗白华给予他很大的鼓励,使他有最初的一本《女神》的集成,他甚至感激地称宗白华为“我的钟子期”!

我是后来才知道宗白华和郭沫若这些交情的,突然眼前涌动起一股热流,其实像这样的往事多着呢。

【摘自:《艺术大师的流年碎影》 邹士方/著 黄山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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