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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历史的女人——第1145期） 本案发生的时间是清朝嘉庆十一年，即1806年。 本案发生的地点在江西省南康府星子县谢司塘。 本案涉案的人员有杨义、芸娘、寇三狗等。 案件起因：新婚之夜，新娘气绝，新郎失踪。 杨义是杨老汉的独生子，且是老来得子，故此特别疼爱。 老伴去世得早，杨老汉靠打鱼为生，把儿子杨义养到18岁。 这算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所以杨老汉就开始为儿子琢磨这事。 杨老汉所居之地谢司塘紧靠鄱阳湖，所以他就在鄱阳湖打鱼，鄱阳湖水面很大，打鱼的同行很多，其中有个麻头塆的张老汉，与他关系比较好。 张老汉家有一女，名叫芸娘，年方十六，正好也到了婚嫁之龄。 杨老汉请媒人向张老汉提亲，张老汉很爽快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接着定了日子，就热热闹闹举办了婚事。 两家相距20里，但全是水路，所以迎亲那日，杨老汉搞了一个很壮观的船队迎亲队伍。 接着，便是一日的繁忙和热闹。 到了夜里，客人离去，杨老汉见新郎杨义新娘入了洞房，就安心地躺下就睡着了。 翌日天亮，杨老汉起床后，见儿子儿媳房间没动静，以为他们还在睡觉，就去湖边渔船上织补渔网，快到中午的时候，杨老汉回到家里，见儿子儿媳还没起床，也没动静，他很奇怪，便来敲门，结果发现门并未关闭，而是虚掩着。 杨老汉喊叫，没动静后，便推门进来，眼前的一幕令他惊呆：房间没有儿子，只有儿媳，却是赤身躺在床上，已经气绝死了。 杨老汉四处寻找，没有找到儿子杨义，便慌慌张张来到麻头塆亲家告知张老汉。 张老汉一听女儿刚嫁就死了，立即就急慌慌往杨家赶。 到了现场一看，张老汉见女儿真的死了，心疼难耐，要求老杨偿命。 杨老汉好话说尽，又说此刻正是夏日，担心尸身腐败，应早入土为安。 张老汉狠话说了，可女儿终归死了，还是要安葬的，就答应了。 就这样，新娘芸娘很快便被安葬。 可是女儿死了、又是安葬，如此大事，却一直不见杨义出现，杨老汉便怀疑是女婿害死了自己的闺女，越想越觉得诡异，就跑到县衙告状，想为女儿讨公道。 案件逆转：新娘葬后，开棺验尸，竟是老翁，这是为何？ 芸娘之父到星子县县衙告状，当时在该县担任知县的是郑祖琛，他生于1784年，卒于1851年。浙江人，嘉庆十年的进士。此外，郑家乃是历史上非常著名的郑氏义门，就指郑祖琛之家，郑祖琛是郑氏义门的第23代传人。该家族始自河南荥阳，宋之后南迁之浦江，从宋到清，历代帝王对其都多有表彰，社会名誉极好极高，其家训《郑氏规范》也是古代十大家训之一。 出身名门的郑知县刚到任，就遇上这个案子，非常重视。 他亲自带着仵作和衙役们就赶到了谢司塘，可是案发现场是洞房，新娘已经被安葬，洞房也已被收拾，根本无法查证。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开棺验尸，以取证。可是等坟土挖开、打开棺木后，棺木中躺着的却非张老汉所说的年轻新娘，乃是一个六七十岁、须发皆白的老翁。经过仵作验尸，此老汉背部还有一道斧头砍的伤口，深入肺腑，直接致命。 原本验尸的对象是新娘芸娘，此刻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老汉。 郑知县当即审讯杨老汉，杨老汉也是惊讶不已，不知原因。 郑知县又问起儿子杨义所在，杨老汉更是不知。郑知县原本以为杨老汉包庇儿子，故而用刑，可大刑之下，杨老汉也还是不知道。因为新婚之夜后，儿子就没再出现过。 郑知县见问不出什么，就先埋葬陌生老汉尸体，收押杨老汉，继续调查。 案件升级：失踪新郎，忽然出现。 一个月后，新郎杨义忽然主动出现在星子县县衙。 正在为此案毫无头绪而发愁的郑知县，看到杨义，非常高兴，立即升堂审案。 根据杨义的供词：原来杨义在结婚之前，曾经学过一些剃头和按摩的手艺。对穴位略有了解，比如位于肚脐眼中间的神阙穴，若是针灸，可刺激肋间神经，导致人不由发笑。但若刺激过度，就会伤及肠管、膀胱，甚至导致昏死。 在新婚之夜，新郎杨义和新娘芸娘戏耍，杨义无意中掐到芸娘的神阙穴，新娘就感到奇痒无比，忍不住嘻嘻大笑。杨义就来了兴致，继续掐按那个穴位，结果玩得过火，芸娘身体受到刺激过大，忽然不笑了，身体也不动。一开始杨义还以为芸娘在逗他，可是过了好半天，也没反应。杨义点灯细看，发现芸娘竟然气绝了。 杨义顿时就吓坏了，毕竟年轻，六神无主，就吓得逃出去躲了起来。 不久，杨义在外躲藏期间，忽然听说年迈的老爹已经因为这个事蒙冤被抓，就赶紧来投案自首。 郑知县听罢，这个案子就算有一些明朗了，杨义老爹被释放，杨义被关押。 只是根本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新娘芸娘的尸体去了哪里？新娘坟中的那具老汉尸体又是谁？ 郑知县派出衙役，张贴通告，让人来认领老汉之尸。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也没人来领尸，郑知县急坏了，因为根据清朝的《吏部处分例》之条例规范： “州县官办理案件……违限三个月者降三级调用，四个月者革职。” 但是有的案件，三个月根本无法破案，所以《吏部处分例》中又给出了一个宽限条件，那就是可以根据案情申请延期破案，但最多也只能申请延期三个月，若三月过后，依然没能破案，就要照章处理了，所以清代做官，也是不易啊。 不过郑知县的运气比较好，就在案子毫无眉目的时候，转机自动出现。 案件意外逆转：新娘出现、老汉尸体之谜破解。 话说正在郑知县准备写延期申请的时候，杨义之父杨老汉出现在了衙门，向郑知县报告坟中失踪的新娘芸娘找到了。 郑知县别提多高兴和惊喜了，立即坐堂听案。 原来杨老汉被放回后，继续一边打探儿媳下落一边到鄱阳湖打鱼。就在前天到鄱阳湖打鱼的时候，到了一个叫周溪的地方，此地就是今天的江西省都昌县周溪镇。他要到岸上去购买一点东西，在岸边忽然看见一个女子的背景极像芸娘，在洗衣服。 杨老汉原本打算上去看，但想到儿子入狱后，他一直疑惑儿媳芸娘没死，所以见女子都要多看一眼，结果为此挨过不少骂和打。所以，他想了想，就只好尝试着远远叫了一声： “芸娘。” 没曾想，那洗衣女子竟然回过头来，双方都是一惊。 杨老汉还以为是活见鬼，有点惊慌，芸娘安慰他说： “公爹，我是你的儿媳芸娘，不是鬼，不要怕，这里不是说话地，到船上，我告诉你。” 恰好此时，一个年轻人冲过来抓住芸娘，要拉走。 这个年轻人叫寇三狗。 杨老汉好不容易找到儿媳，岂会松手。 双方争夺，可是杨老汉和芸娘，一个老人，一个女子，岂是年轻人的对手。不过这一争夺，倒是引来了岸边的渔民的围观和帮忙。 众人围住，寇三狗说芸娘是他媳妇。 不等杨老汉说，芸娘先否认，说自己是被寇三狗强拐来的，并请大家帮助。 这时候，负责渔船的船头认为，应该交由官府处理。杨老汉说，为了此事自己的儿子，还被关押在星子县监狱，应该送星子县处理。 船头认为有理，就拥簇着，把杨老汉、寇三狗、芸娘三人送到星子县。 郑知县听罢前面的经过后，立即询问芸娘事情的原委。 芸娘交代：“在新婚夜，与丈夫杨义戏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昏死了。等醒来时，发现已经在棺材里，便踢棺喊救命，恰好被路过的寇三狗和叔叔寇忠听见，他们就把我从坟中救出。 我谢过他们后，恳求他们帮忙把我送回去。谁知寇三狗不答应，说要拿我做老婆。他叔叔寇忠认为这样做不合适，所以坚决主张把我送回去。那寇三狗便心生歹意，竟然一斧子劈死了自己的亲叔叔，然后将其推入棺木中掩埋。我吓坏了，双腿发软，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 寇三狗就把我嘴塞住，捆了手脚，背回周溪。 开始，寇三狗不让我出门，后来我看他凶狠，不敢硬来，就表示听话，他便渐渐对我放松了警惕，让我出门洗衣服。恰好就遇见了公爹，才被解救到此，请大人为我做主。” 郑知县再审寇三狗，寇三狗对芸娘所说之事，全部招认。 案件结案：如何定罪？ 至此，整个事件的疑点全部解决，真相大白。 需要定罪的有三个人： 其一当然是寇三狗，根据《大清律例·刑律·人命·谋杀祖父母父母》： “谋杀期亲尊长，已杀者，皆凌迟处死。” 寇三狗斧杀亲叔叔，另有强逼芸娘。但二罪同时有的，选择最重的那个罪处理，而凌迟已为最重。所以，寇三狗的处决方式定为凌迟。 其二是芸娘。芸娘作为受害者，为何也有罪呢？根据《大清律例·刑律·犯奸》之条规定： “若以强合以和成，犹非强也。” 意思就是芸娘在对方强逼之下屈从而发生了性行为，则要以刁奸罪量刑，要受杖九十之刑。 在古代女子贞洁大于生命的传统伦理概念里，如此定罪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郑知县看到芸娘和杨义相见时，悲哭不止的样子，就赦免了“杖九十”的刑罚。 其三是杨义。杨义之罪在于不该在芸娘死后，丢弃不管，自己畏罪逃走。虽后自首，承担了责任。但案大清律，也要受到杖四十之惩罚。郑知县念其已经受牢狱之苦，故免其罪。 结语——一桩坟中女失踪案：表面看是新郎杨义无知所致，他虽知按掐神阙穴戏耍逗乐，稍有意外，却不知原因何在，以及如何处理，以至于险些酿成大祸。但之后寇三狗的表现，为得新娘，斧杀亲叔，实际是凶犯狠毒令人发指了。 不过幸好郑知县没有潦草结案，而是耐心等待、调查，最终终于使得案情得以真相大白，清洗冤者之冤，给行凶者以惩罚。 此案，是清朝的一起著名案例，在当时被称为“奇狱”。 审判此案的知县郑祖琛，也因此不断升迁，历任广饶九南道、直隶天津道、两淮盐运使、福建布政使等职，算是为官尽责的善果吧。 （文/说历史的女人·案先生） 参考资料：《大清律》《郑氏规范》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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