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梁冬对话郝景芳:当你思考越多的时候,你就越容易变成神经病 | 第三期

 为什么73 2020-05-06

全新力作访谈节目《梁品》

 郝景芳 

科幻作家

雨果奖得主

儿童通识学院教育品牌

童行学院创始人

01

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无论未来的科技如何发展,我始终认为既使大脑被扫描了,自己仍然可以感受到内心的这个“我”,也就是我主观感觉到的这个“我”,还是独立完整的我自己。

哪怕我有五个同样的拷贝大脑,分别放到了五个机器里面,那每一个拷贝大脑都会觉得它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他是他,我是我,因为人的这种独立完整性,来自于自己的主观体验,这个主观体验是你不可能跟任何人分享的,也就是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在你眼中看到的红色是什么感觉,你也没办法把这种感觉分享给别人。

感受到的整个世界,就是你自己的独立人格。这是永远不可能被拷贝的,因为即使你的大脑被拷贝了,拷贝的也只是一种大脑神经结构,拷贝出来的个体虽然跟你有类似的主观感受,但你还是不知道他的主观感受是什么。

这就是庄子说的“子非鱼”问题,当你思考越多的时候,你就越容易变成神经病。有许多特别善于思考,特别认真思考,对人生特别严肃负责任的人,最后都早早去世了,就是因为他们太认真了。

如果你把自己跟整个大世界,放在同一个框架中时,你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不停地在交流,你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大概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对周围的环境有认知,这时相对来说,一个人就不容易钻牛角尖钻到死。

很多钻牛角尖钻到死的人,他往往进入到了一种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交流的封闭状态,就好像他周围有一个蛋壳,这个蛋壳让他没办法跟外界有效沟通,他整个的精神、情绪、思想,完全都被封闭在了这个蛋壳里。

事实上,一个人但凡和这个世界有交流,他的精神世界和外界有流动,那么他的很多思考都是在这样一个大世界中,去扩大的。

02

现实技术比科幻更有想象力

我之所以选择像脑机结合、人机一体、虚拟现实……这么硬核的前沿科技进行科普,是因为我想要带着普通人的视角,去接近这些硬核科技,让它们显得不那么硬,让它们真正进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我的科普节目有一个特别显著的特色,就是跨界对话。我每次访谈一个科技主题的时候,都会邀请一位文艺界的嘉宾,比如马伯庸“马亲王”、电影编剧、插画师、时尚设计师等等,他们在看这些科技的时候,有他们自己的视角。当把更多领域的人的思维方式和想法带进来,和这些硬核科技沟通的时候,你会发现这种跨界对话其实很有奇效。

我希望让普通人觉得,这些硬核科技也没有那么不可接近,也没有那么硬。作为一个女孩子,我相对而言比一些科学家,善于沟通一点,所以我就来负责替大家把很难的一些科技语言,翻译成普通的生活语言。

很多人其实都是通过科幻电影,来了解技术方面的情况,尤其是好莱坞的科幻大片,它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人类想象的极限,但现实技术比科幻更有想象力。在我的科普系列当中,选出的十个主题,都是科幻电影中出现过的,并且在现实生活中有了对应,但我在生活中其实还见到了一些其他的主题,是在电影里面没有讲到过的。

比如有一些科学家就在研究新的人造微生物,这些新造的微生物表现出了很多不同的性状,自身又能达到很多的功能,然后我们再用这些微生物替自己做一些事情,比如用于医疗、改变环境等等。这其实也是一个人成为造物主的过程,并且还在不断地探索这样的边界。

我还有一个朋友,他正在研究的一种科技,就是量子光栅。光栅就是一种用来分辨物质成分的仪器,而他把光栅做成了一个量子点的晶片,以后可以放在手机上,我们用它一扫,就可以扫出咖啡、化妆品、雾霾、地沟油……的成分,就相当于给每个人练就了火眼金睛。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双火眼金睛,这个社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可能你所看到的任何地方,都充满了病菌、新病原。这种科学技术现在已经研发出来了,产品化也做好了,正处于一个试图更落地、更批量化生产的阶段。

很多时候,科技是在一些发现的推动下往前走的,而这些发现其实是漫无边际的,没有方向的,但科幻电影中的想象其实局限在我们现有的什么。所以当我们真正去了解科学发展的时候,就会发现科学的前沿是朝着一些非常奇妙的方向走,这会推动我们人类打开更多的可能性。

03

科技与伦理之间,应该划上严格的界限

凯文·凯利曾说过,技术有可能不是人发明的,人只是技术的载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人类、万物都是整个运行算法中的衍生品,只是自然的一环。

无论自然如何超前演化,我们人都是作为其中的一环,并且正好是这个阶段作为智慧生命体的承载。如果未来人的整个形态,发生了变化、进化,智慧也会以新的方式来承载,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生命3.0》中提到过一件事情,就是有一天埃隆·马斯克和Google的创始人在聊天时各执一词,Google的创始人说你过度地强调了碳基比硅基高级,从生命的角度上来说,它们其实是平等的。人是碳基,人工智能是硅基,但是以后承载智慧的不一定是碳基,也不一定是硅,或者两者都不是。

转基因兔子属于艺术品,那为什么转基因婴儿就会引发轩然大波?这其实是两个层面的事,一是基因科技本身,二是科技和艺术的结合。转基因兔子确实是一个很有争议的艺术品,它叫做绿色荧光蛋白兔。

有一位科学艺术家,他运用转基因技术,把绿色荧光蛋白转到了兔子的体内,然后兔子的整个身体都有这样的蛋白,只要把这只兔子放在紫外光下,就会发现它变成了一只绿色荧光兔子,也就是一只妖怪兔子。但这只兔子却变成了一个活体艺术品,被放进了一些艺术展馆,进行全球巡演。

这件事情其实是惊世骇俗的,但也就是因为它惊世骇俗,所以被当成了一个经典的艺术作品,就像杜尚的小便池一样。这件事情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问题,艺术和伦理的边界在哪儿?如果某一天有人做出了一个绿色荧光小孩,或者把自己做成绿的了,这算行为艺术,还是算什么?

我们确实应该给自己划上伦理的界限,我们对于自身的改造一定要有非常严格的限制,现在国际科学界、联合国,还有各国的法律系统,都会有一些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做这样的事情,但仍然会存在,就像我们刚才讲的,你不能排除有些人以探索什么为目标。

基因编辑科学家去年做了一个实验,他们更改一头猪身上的一个基因位点,让猪长大20%,变高、变重20%,据说如果批量做这件事情,可以解决今年猪肉贵的问题,而且他们也测试出转基因猪的口感和普通猪肉没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在于,人和动物的很多基因起作用的方式是一样的,如果把这个基因位点放到人身上,是不是会产生一个“绿巨人”?这想想就很可怕。我们现在只不过有一些伦理上的禁止,但将来如果真的有科技狂人做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

04

重复性的工作,未来都将会被取代

尹烨说过一句话,科技在刚开始的时候是匪夷所思,发展的时候是勉为其难,到以后就是理所当然。

其实,人工智能正在取代很多工作,这是一个过程。我们每一个人都会面临职业上、工作上的新方向、新选择,这是我做了全国调研之后的结论。

我在智库的时候,研究的就是人工智能影响下的劳动力市场。我们去到江苏、广东那边的很多无人工厂,问老板这个工厂原来有多少人,现在有多少人?老板说,在2015年、2016年的时候,两个车间就有一万多人,现在改造了一个车间,已经减少了四五千人,等我们把车间完全改造完之后,全工厂也就剩下两千人,其中还有一大半是坐办公室的,所以整个车间最后可能就剩下几个看着的人了。

我们还去了浙江的绍兴酒厂,他们盖了一栋五层的楼,从五楼把浆泥倒进去,然后顺着一条无人生产线下来,最后就在一楼用坛子接酒,整个工厂里面没有人。所以现在的这些工厂改造了之后,员工人数可能就会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只不过现在还有很多小工厂没有改造,但这个改造过程是从前几年开始,就一直不断上演的。

未来工人的需求会变得很少,那这些人就会转到其他一些非标准化操作的服务业、手工行业。这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在于,除了体力工人之外,那种重复性的办公室工作,未来也会慢慢被取代。我们在跟阿里公司的人聊天的时候,他们说从两年前开始,像双十一这样的活动,96%的天猫客服已经是机器了。

随着技术越发达,很多岗位需求的人就越少,包括机场地勤。那这些人去做什么呢?他们就会转向非标准化的工作,也就是今天做的节目一样,今天做一期,明天做一期,它是不一样的,这个工作和位置是取代不了,但如果你今天做的工作跟明天做的工作是一样的,那就很容易被机器所取代。

还有一些人只能成为整个大机器系统的一个附属品,比如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到无人机驾驶送外卖,所以人就成为体系中的一个小环节。

05

复合型人才,是未来的大热门

为什么特别提倡通识教育呢?实际上,通识有两个含义,一是给你奠定很宽的知识基础。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就给他讲科学、人文历史、艺术,帮他把这些宽的知识基础夯实。当你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未来是最有用的时候,这些很宽的知识基础,就让他在未来有选择的余地。你给他越宽的知识基础,他以后能够选择自己人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跨界,也就是你现在觉得很不搭的两个领域,它们相结合在一起,才是最需要的人才岗位。在未来的科技变化情况下,你不知道具体哪个岗位是最需要的,但如果你有这种跨界的能力,你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脱颖而出。

比如,我们最近有一个项目,就是进行美术和科技的一些结合,我们在跟大公司聊天的时候,就发现现在全国都很稀缺的一个职位,叫做技术美术,意思就是他自己有非常良好的美术审美和功底,而且他可以通过很高深的技术,实现非常漂亮的美术效果。据说这种技术美术,全国也就几百人,而且已经被两三个大公司用极为高的薪水挖走了,一般的小公司都招聘不到,你找他们做一个项目都非常贵。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技术和美术在传统教育里面,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岗位。一个学美术的人,他几乎不可能学会编程序;而一个学编程序的人,他的审美基本上都会被人吐槽。通常情况下,这两个工种就是独立分开的,只有少数一群人,他们能把这两个工种结合在一起,所以他们就变成了一种非常稀缺的复合型人才。

我们在搭建通识教育课程体系的时候,真的想把科学、人文、艺术放在同样的框架中,让他们混搭着去学习,这样的目的就是培养未来的复合型人才。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