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日本外交政策已然失控，老练的传统精英们已不能控制日本的外交，日本外交被傲慢鲁莽、深受人民爱戴的少壮精英们牵拖着行走，并逐渐踏入了深不见底的混乱激流。 上文说到，1932年7月13日，美国驻日大使格鲁拜见牧野伯爵后，逐渐意识到日本的社会问题——那就是沉稳谦谨的明治一代逐渐老去，而目空一切的昭和年轻人开始掌权，日本的对外政策逐渐激烈且自相矛盾。当时，日本关东军少壮派自行其是，在东北扶植了伪满洲国，这给日本政府留下了莫大的难题。“承认不承认满洲国？”日本政府当时闪烁其词，迟迟不做决断。各国外交界试图一探究竟，以了解日本政府的想法。1932年7月16日，在日本外务相担任情报官的白鸟敏夫对记者会上的媒体们表示，“为了配合国际调查团（李顿调查团），日本政府考虑先承认满洲国为政权，推迟承认其为国家”，这实际上是暗示日本政府可能采取折中方案。这个信息如同炸锅般传遍了当时的各国外交界，格鲁大使立刻让他的下属内维尔去日本外交部探寻消息。为了避免敏感的日本媒体过于解读，格鲁大使让内维尔拜访时特别强调——他是以个人的身份进行私人拜访——因为内维尔与日本外交次官有田八郎很熟，私人关系不错。有田接待了内维尔，但日本外交次官的说法显然与白鸟敏夫完全不同，有田称，“日本对满洲国的意向从未变化，日本如果承认，就会完全承认”，这是一个近乎矛盾的观点。面对如此复杂的情报，格鲁大使最初认为，白鸟敏夫的“折中承认”实际上是外交试探，而有田的看法则代表了试探之后的日本设想，格鲁在写给华盛顿的情报汇总中表示，“日本政府应该也不清楚如何处理”。然而，格鲁显然不了解日本政府内部的复杂性，他的这一判断很快被证明是错误的。7月20日，美国外交官内维尔拜访日本外务省两天之后，日本媒体开始疯狂炒作美国外交官涉嫌施压日本政府的舆论，日本的评论家们表示，“英美正在严厉施压日本，试图迫使日本在承认满洲国问题上屈服”，格鲁刚看到这些新闻大惊失色，他再次确认了内维尔当时强调过访问的私人性质后，又从熟悉日本政坛的美国记者弗莱舍口中得知，这是日本外交官白鸟敏夫对外泄露唆使所致，用来施压有田等人。很快，经验老到的格鲁就意识到，这是军部少壮派支持的外务省外交官白鸟敏夫的舆论权术。白鸟敏夫与日本外务省的传统外交精英并非一路，作为日本军部和关东军少壮派在外务省的盟友，他多次激烈反对外务相传统外交精英的“软弱”协调外交政策。此次白鸟将内维尔拜访的信息泄露于外，就是想通过日本民众对英美的仇恨，以及对日本外交软弱的厌恶，通过“美国外交官施压日本外务省”的扭曲叙事，激起民众对外务省传统精英的猛烈抨击，从而压迫日本政府承认伪满洲国，最终满足日本军部和关东军少壮派的利益诉求。这是典型的政治权术和新闻炒作。想到此，格鲁逐渐明白了日本政坛的复杂性，日本外务省传统精英多次试图驱赶依靠军部自行其是、不服指挥的下级外交官白鸟敏夫，而白鸟敏夫则利用那些军部资助的报纸，借助日本老百姓的舆论来压垮身居高位的日本传统外交精英——这意味着，白鸟敏夫此前的观点，只是日本军部一系的看法，而非日本外务相有田的看法。事实表明，日本外交政策已然失控，老练的传统精英们已不能控制日本的外交，日本外交被傲慢鲁莽、深受人民爱戴的少壮精英们牵拖着行走，并逐渐踏入了深不见底的混乱激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