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达黎加靠什么把自己打造成“拉美的宁静花园”

拉美在19世纪20年代摆脱西班牙的统治以来，很多国家都陷入内战中无法自拔，譬如洪都拉斯政变140多次，玻利维亚200多次，哥伦比亚内战持续长达52年之久。震荡的大陆上唯一的例外就是哥斯达黎加，说起这个国家，自从1821年宣布独立以来，就成为了中美洲唯一的民主国家。他不靠独裁统治，不靠军事压制，因为早在70年前哥斯达黎加就废除军队的，让这片土地成功躲开了战争的冲击，人民得以常享太平。时至今日，哥斯达黎加仍旧有“拉美的宁静花园”之称，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历史的眷顾：与众不同的咖啡王国

1502年9月，哥伦布在第四次航行中，抵达美洲一个陌生的海岸，并立即命令部下登岸探路，几天之后，他们带回了一些土著人。由于这群印第安土著带着恐惧而退怯的态度对待殖民者，哥伦布把这些土著成为“漂亮和善的人”，而在西班牙语中把“富饶的海岸”说成“哥斯达黎加”，这座小岛便有了自己的名字。令人惊叹的是这座海岛有殖民者最想要的东西——黄金，除此之外，还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尤其是咖啡。

虽说拉丁美洲其他国家也盛产咖啡，但是作为西欧各国殖民地带经常爆发革命、压迫和流血事件，唯独哥斯达黎加能够免于骚乱。为什么同样是种植咖啡树，中美洲各国的发展道路就如此不同呢？

• 劳动力短缺成功避开了拉美之殇根源：大庄园经济

回到殖民时代初期，哥伦布发现这座岛屿后，西班牙政府多次派遣舰艇入侵，在1563年建卡塔戈城，哥斯达黎加沦为西班牙殖民地，同时划归危地马拉都督府管辖。殖民统治时期，在西班牙殖民者的残酷奴役和压榨下，印第安人几乎被消灭殆尽，可供奴役的劳动力很少，于是西班牙移民们不得不自己耕种小块土地，生产自己需要的农产品。

从19世纪30年代开始，哥斯达黎加开始正式种植咖啡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人来建立像后来在巴西和危地马拉的那种大规模庄园，反倒是成片的小型家庭农场种植模式，也就注定了哥斯达黎加农业生产不具备拉美他国劳动力的“割开血管”式剥削。于是，哥斯达黎加的咖啡业逐渐发展，也不需要镇压式的政府干预。

再加上哥斯达黎加的咖啡商业化开始于中部山谷的高山地带，就在圣何赛附近，并从圣何赛出口。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大片未开垦的土地可以供新的咖啡种植者使用。因此，咖啡农无须为了争抢土地而互相斗争。在收获季节，各个小农家庭之间互相帮助，小咖啡庄园主自己下地干体力活，他们和土地关系密切，热爱这片土地，一个相对平等的社会形态就这样形成了。

• 唯一的矛盾，对于邻国是小巫见大巫

哥斯达黎加的冲突实际是小咖啡庄园主和咖啡加工场主之间的。由于咖啡庄园普遍很小，所以他们无力自己承担咖啡的湿加工处理。咖啡加工场主有很大权力自行定很低的收购价格，借此赚取巨额利润。这种不平等的确引来了社会的紧张，哥斯达黎加政府却从宏观上和平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哥斯达黎加这个中美洲的小国家虽然也有过变革和流血冲突事件，但是和他的邻国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究其原因，主要和哥斯达黎加本国的咖啡发展模式有关。

其实英国人很早就主宰了哥斯达黎加的外贸，后来德国人也介入其中，因此，20世纪初期，英国和德国拥有哥斯达黎加很多咖啡加工厂和大型咖啡农场。依然不同于危地马拉，哥斯达黎加给当地努力工作的穷人提供进入上层社会的机会。譬如哥斯达黎加的咖啡大商人胡里奥·桑切斯·乐佩茨就是从小农场做起，通过不断的积累和在咖啡农场上的投资，最后成为哥斯达黎加全国最大的咖啡出口商。尽管乐佩茨的成功非同凡响，但是其他相对贫穷的哥斯达黎加农民来说，他们也拥有属于自己的、相当可观的财产。

这种与众不同的咖啡种植，带来了经济上的补充，只要百姓能解决温饱问题，所谓动乱滋生的源头也就被遏制在了摇篮中。历史证明，哥斯达黎加和中美洲其他殖民地所遗留的噩梦相比，它是幸运的。

“何塞先生”的选择

1848年，革命风暴席卷了德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动摇了他们在世界各殖民地上的王权，随后引发了拉美中美洲各国的独立新浪潮。哥斯达黎加早在20年前随着西班牙宗主国的衰落而走上了独立，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受制于英国的管控，直到20世纪中期，伴随何塞·菲格雷斯·费雷尔（何塞先生）的统治，才赢来转机。

• 改革三部曲核心：废除军队

何塞在1948年上台时，并没有像未来那些拉丁美洲领导人看起来要么把自己伪装起来（像菲德尔·卡斯特罗那样），要么自称是大元帅，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大饭店门前的门卫，而不像是社会民主党领袖。何塞不用再同肩章、绰号和武器打交道了。作为领袖，他的第一步行动就是废除军队。他象征性地推倒了贝亚维斯塔要塞的一堵城墙，把要塞的钥匙交给了教部部长，他要在此地建立一家博物馆。从那一天开始，哥斯达黎加人就开始自豪地援引何塞的话，炫耀说他们教师的数量比士兵多。

当何塞向一群人宣布他要废除军队时（事实上哥斯达黎加的军队是一支很小的武装力量），何塞夫人亨丽埃塔向政府公共工程部部长询问：为什么听众没有鼓掌的？这位部长回答，听众认为她丈夫一定是疯了，因为其他拉丁美洲领导人都必须依靠军队才能活命。何塞的行动不仅仅是出于宽容仁慈的考虑。他很清楚，一支现役部队既能够支持他，也同样可以在政变中轻易地谋杀他。通过解散军队，他或许可以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 出乎意料的退出权力中心，是为了保障民主

除此之外，何塞的其他改革措施也同样引人注目。在担任领导人的18个月里，他赋予了黑人移民的孩子公民身份，让妇女获得了选举权，确保了公共教育事业的发展，取缔了共产党，发布了用简明语言撰写的宪法。之后，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何塞就把合法选举产生的总统护送到总统府，然后返回了自己农场的家中。

要知道从绝对权力中主动退位是一种考验，只有相当自信的领袖才能够通过考验。这样一来，何塞在民众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崇拜感，并且计划在哥斯达黎加的民族文化中刻上稳定的民主标记。

• 持久的“去军事化”和和平观念

实际上从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哥斯达黎加周边危机四伏，形势十分凶险。20世纪50年代，尼加拉瓜试图入侵哥斯达黎加。30年后，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成员携带苏联卡拉什尼科夫设计的AK–47冲锋枪占领了尼加拉瓜，并把这种突击步枪刻在他们的艺术壁画中。萨尔瓦多人则腹背受敌，一方面是暗杀敢死队，另一方面是菲德尔·卡斯特罗的那些手段残忍的朋友。曼努埃尔·诺列加把巴拿马经营成了自己的专营毒品店。在何塞改革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哥斯达黎加人有无数合法的理由重新武装部队，但是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何塞领导他们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不应当改变这种路线，尽管狭长的国土两边危机四伏。时至今日，哥斯达黎加用在国防上的花费比例远远低于这片大陆上的其他国家。

哥斯达黎加幸福的砝码：教育的力量

哥斯达黎加被西方国家视为发展中国家民主政治的楷模，“拉美的宁静花园”。实际上，在美好的背后有着许多不稳定因素，首先是债台高筑、通货膨胀和严重的失业，国内矛盾仍旧很尖锐，这是身处拉美无法摆脱的影响。但是对比起拉美其他国家和中美洲他国来说，它的政治是稳定的，除了1948年何塞上台的内战外，几乎没有发生过动乱，并且战后经济持续增长是政局稳定的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在去年诺贝尔经济学奖中，提到一个破除贫穷国家伤痛的关键是有关教育普及，而哥斯达黎加的幸福源头，正是“放下武器，拾起书本”。

在何塞上台后不到10年的时间里，哥斯达黎加的教育投资从占预算的3%左右攀升到大约20%。时至今日，由于没有军队，哥斯达黎加政府用于公共安全的开支只占到全部预算的2%，比世界上大部分国家低百分之几十，大大地减轻了国家的经济负担，也有利于用于教育、医疗和社会福利。在这三个领域当中，哥斯达黎加的投入比例在世界上都是名列前茅，以教育为典型，教育经费就占据了国家总预算的32%，是公共预算中投入最多的部门。对于教师这一职业，政府尤其重视，教师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普遍较高，成为哥斯达黎加社会中最为热门追逐的行业，该国也被称为“教师之国”。所以每当开展一项新的文化项目时，他就会问道：“为什么拖拉机上不配备小提琴呢？”

教育的普及程度正是用盘活新一代社会资源的策略，孩子的成长为未来的哥斯达黎加发展注入了新鲜血液，当然也就培育出国民坚韧不拔的毅力，他们的格言与拉美他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工作与和平万岁！延续的和平教育的观念，和去武装力量的意识，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新旧两代民众的心中，也成为了哥斯达黎加长治久安的幸福砝码，“拉美的宁静花园”可谓是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