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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老吴，终于想去打工了。 老吴，一个普通的农村人。 他一辈子像候鸟一样呆在巢的附近，从没离开过家乡。#故乡的原风景# 家乡有一条小河，一条窄窄的不长的河。河水清澈，满是碧绿的水波。河边长满芦苇，芦苇丛可从远处就能看见明亮的河水。河水中有时会有水鸭，在丛密的芦苇中也会有芦喳子在叫，一种像麻雀一样灰色的小水鸟，筑巢在芦苇上。有一棵弯弯的大榆树。斜着身子，把整个身子都映在一波碧水中。榆树那苍劲的身子。斑驳的鳞片状，像一条龙蜷曲身在在饮水。一树榆钱，绿绿的，浓密的，真的有时很让人羡慕，老吴就说，那榆钱饼真的很好吃的。 老吴的家不大，就在河北边。瓦房两间，不大，不高，就是两间偏屋。屋前，一片高大的竹林，浓密翠绿，遮盖着大半个池；即使竹子粗大，好像也没看到老吴砍伐过，只是偶尔看见，他拿着耙子，在清理竹林中的落叶。 老吴的家整理得很干净，桌子整洁，地面无一点杂乱的东西。 老吴有三件拿手的，干活，喝酒，抽烟。 一个有月亮的夜晚，老吴坐在池塘边。池塘是一个方形的，四周都是老吴为村子栽的树，高大挺拔的杨树，让他看管一下。池塘在月下，不时会有鱼儿出来戏水，闹着一点浪花，在月光下荡出一圈涟漪。 老吴坐在月下，弹着手工做的琵琶。这个琵琶是一个老泡桐木做的。他找到这个泡桐木还是在人家伐树时，看见那家人准备把老树根劈了扔灶堂烧火，老吴看见跟人家商量：“这给我吧！烧锅的柴草又不缺这根。” 人家妇女就笑着说：“拿去吧。” 老吴就像宝贝似的抱着老树根回家，他琢磨了几天，就马上拿出锯子，斧头，呆在屋前锯呀，砍呀，忙了整整有两个月，才整出一个光滑好看的琵琶的雏形。老吴又丢下活，专门到城里乐器店，买回来一些琴弦。这样，每每干完活后，老吴就蹲坐屋前，雕刻着自己的琵琶，装着自己的琴弦，摆弄着手中的乐器。 今晚的月色不太明亮，但丝毫不影响老吴。他抱着琵琶，噔噔地弹着，琴声虽无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好听，也是铿锵有韵。有时他侧着头唱着：“吃西瓜，沾洋糖，越吃越想吃。”那副神情逗得大家一阵欢笑；有时他也会扯着脖子，弹着小调，在唱下扬州之类的调子。月光下，他满脸幸福。旁边的大哥问道：“今天喝过了？”“今天刚咪过几盅。‘’老吴搭讪着，“没有酒那行！我就煮一盘花生，也要喝他几盅。”老吴酒量还行，一瓶酒，他最多两顿就喝完了。 “你就知道喝！”旁边的老婆笑着挖苦着，”谁和你下扬州呀！“ 于是大家哈哈一笑，又继续说笑着。 屋前，围着一群老人妇女，还有一位村后的大哥，也提着自己的二胡，他们一左一右坐在门前，在皎洁的月下，众人之间，咿咿呀呀地弹着唱着，说笑声响在村子夜晚。 老吴，有一对儿女。大的是女人，小的是儿子，一对伶俐的儿女。他们上学，不是那么出色。但他们礼貌，活泼，很招人喜爱。这些，老吴都没有在意，只顾着干活喝酒抽烟，看着人家都出去打工赚钱，瓦房齐涮刷盖起了，老吴仍自得其乐在家忙活着，他像候鸟一样，收着窝，不远远行。直到儿女们都毕业了。女儿，到了广东打工，后来就和那个广东的小伙子，他们结婚定居在广东了。男孩不久也毕业了，就跟着姐姐去打工。很少回家，他也跟着姐姐离开了家，到外面发展了。 老吴和老婆还呆在家，住着那三间破旧的草房子。老吴的老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是跟着家人逃荒，逃到这个庄子。老人把姑娘收了下来，给了儿子做媳妇，一个漂亮的媳妇，又能干，又漂亮。整天的忙里忙外的。老吴看着老婆，满眼是幸福，整天脸上乐呵呵的。加上有着一对儿女，整天无忧无虑的，今天在跟东家去砌个墙，明天到西家去挖个树，苦着一些小钱，干完活回家喝酒，一顿滋润后，弹着自己的琵琶，在汪塘边，月色下自得其乐地弹唱着。 直到有一天，村中几乎家家都盖起了宽敞的，大三间的红色的瓦房。也只有老吴家，还是三间草房，泥筑的墙，上面苫盖着草顶，早已经是灰暗不堪。屋脊上，还站着几根稗草，墙壁已经被风吹日晒破烂不堪了。这时候，人们才突然觉得，老吴真的懒，他再也没有年轻时的火力，年轻时的干劲了，他似乎已经被抛在大家的后面。老吴呢，他还是整天守着这三间茅草屋。 后来呀，那是一个五月，太阳暖暖地晒着。村支书气喘吁吁地跑来喊他：“老吴，把你那破房子拆了，国家来了扶贫款帮你！“后来，他真拆了，盖起来了三大间朝池塘的房子。看着这宽宽的红色屋顶白墙皮的房子，老吴时不时地乐着。 老吴，继续拾着零活，回家喝着酒着。村中人家盖房，他去打个小工，后来老板担心他爬上爬下不行，连小工也不要了他。他又到老板家的蔬菜大棚去忙活着，后来老板看他手脚不麻利，也辞退了，他就只好东一伙西一活地四处忙着赚些喝酒钱。 有一天，老吴听人说国家对草房补贴好像多一些，他又忍不住看见书记就骂：”都是你孬种叫我拆的！这不，还能补偿多一些呢！“ 村支书远远地躲着他：”不是有款子吗？怕你孬种下雨天砸死！“ 还好，过了不久，老吴就忘了，看见书记从门前路过，就伸着脖子喊：”书记，来喝两杯。“ 老吴，很勤快，但收入少。 老吴的儿女回来很少，每次村人过年过节的时候，看着张家的女婿送着年货，瞅着李家的媳妇去送礼了，老吴坐在屋前憨憨地看着，一脸酒色红润未褪，在夕阳下坐着，摆弄着他曾经锃亮的铁锨。 一阵风吹来，从他池塘边的一阵竹林吹过，飒飒作响。竹林是他自己在家门口栽的，在村中杨树林旁，这片竹林竟然长得异常繁茂，葱茏，高大，像一块绿色的屏风站在老吴家门前。 今天的老吴，有些不自在，看着眼前的池塘已经被填平，望着整个河西房子都已经拆掉，露出一大块空地。前儿书记说，他们家拆迁可以换一套三居室大房子，他又不禁乐了。 老吴估量着自己在老家的日子不多了，真要搬到新农村的楼中去住，他还真感到不自在。老吴思量着，回头看着自家这三间老屋子，赶紧踉跄着爬起，去他池塘边的竹林边，把那一地碎叶收拾一下。 五月的风有些暖，吹得人心内痒痒的。一阵风吹来，几 片叶子簌簌地从他头上飘落，他拄着铁锨，呆呆地看着眼前堆满泥土的池塘，又抬起头望着那远处一大片一大片崭新崛起的新农村楼房，露出一丝醉醺醺的微笑。 他决定明儿，就到那片新地方，找一些事情做一做，他挺了一下腰杆，感觉还可以。 风又从葱翠的竹林吹来，他把腰挺得板直，站在他三间屋子前，眯着眼望着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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