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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历史的女人——第1072期） 西方有哲言说，如果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他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生活中何尝不是如此？今天要讲的这位奇女子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她曾是晚清上海首富的千金，光彩照人的上海名媛，可她在恋爱时失去了后来的风云人物宋子文；经商时，再次失去了后来艳光四射的百乐门，却因为同哥哥打了一场官司而轰动上海滩甚至整个中国，让她留名于世。 （一）缘起 能跟民国四大家族之一的宋子文谈恋爱的女子，自是不同凡响。况且，当初还是宋子文追的她。所以不能不说，她是上海滩名媛中的名媛！ 她生在豪门中的豪门。她的父亲就是晚清名声赫赫的洋务派代表人物，著名的政治家、企业家和慈善家，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中国商父”、“中国高等教育之父”的盛宣怀。 做为曾经的李鸿章的幕僚，盛宣怀曾创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用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第一个电报局中国电报总局；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第一所高等师范学堂南洋公学（今交通大学），和北洋大学堂（今天津大学）等，所以盛家也是富可敌国，被称为当时上海滩的第一豪族。 不过像这样的豪门，家里一定是妻妾成群（盛宣怀一生共有七房妻妾）。生在这样的家里未必就有很高的地位。但她不一样，她叫盛爱颐，出生于20世纪的第一年，1900年。她的母亲庄夫人尽管是父亲盛宣怀的第三位夫人，但她嫁进盛家时，盛宣怀的前两位夫人均已过世，所以庄夫人就成了盛家的长房夫人。 盛爱颐聪明伶俐，姿容秀丽，自小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她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女儿。她曾就读上海圣约翰大学，精通英文，能画善绣，还写得一手好字。 盛爱颐16岁时，父亲去世。也是在这一年，她遇到了后来声震民国的宋子文。 就像古代的许多英明的帝王一样，盛宣怀聪明一世，却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他的继承人问题。按说，他儿女成群，共有八子八女（其中三个夭折），肯定有优秀的，有平庸的，但他却选择了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第四子盛恩颐来“接班”，成为他庞大家业和事业的第一继承人。因为盛恩颐是其父最宠爱的儿子。 盛宣怀死后留下的遗产达1349万两白银。围绕这笔庞大的财产，盛宣怀的子孙们展开了激烈的争斗。他最宠爱的儿子盛恩颐和最宠爱的女儿盛爱颐，最终粉墨登场，进行了一场足以影响中国历史的巅峰对决…… （二）三张船票和一片金叶 盛宣怀的宠子盛恩颐当然也是外出留洋镀过金的，他曾留学英国伦敦大学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回国后即被父亲委以重任。他曾历任津浦铁路局局长、汉冶萍公司总经理，丰盛实业公司总经理及董事长，三新纱厂和中国通商银行经理等要职，可以说盛家的最主要的实业都被此君把控。盛宣怀还把苏州名园留园的宅子传给了他。 但是耀眼的学历、高贵的地位和眩人的权势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品质和能力，盛恩颐最终堕落成一个吃喝嫖赌的家伙，败光了家业（他曾在赌场豪赌，一夜之间输掉上海繁华区包括100多栋房子的一个大弄堂）。不过当初他可是荣耀之极。在他担任号称国家钢铁厂的汉冶萍公司的总经理时，他的秘书就是宋子文。 那时的宋子文尽管还没有发迹，但已经露出“富贵”相。他只比盛恩颐小两岁，刚从美国留学回来，而且他的学历比盛恩颐更牛，是带着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双学位回来的。他在大姐宋霭龄的推荐下，给盛恩颐当了私人秘书。宋霭龄原先当过盛家五小姐盛关颐的家庭教师，与盛家关系很熟。而此时的宋霭龄已经嫁给孔祥熙三年，二姐宋庆龄已嫁给孙中山两年，宋家已经开始进入上升期，开始挑战盛家的地位。 可此时的盛恩颐却毫无察觉，仍是“躲在烟塌上，一边抽大烟一边批文件”。他昼伏夜出，经常在夜间出去灯红酒绿，白天睡大觉。但宋子文却是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去给盛恩颐汇报工作时，老得下午去，就这还得在盛家等上好半天，老大撅着屁股睡着不起来，你也没办法。处于礼貌，盛恩颐的妹妹盛爱颐就不得不出来接待或者陪陪宋子文。 当时的盛爱颐是亭亭玉立，秀外慧中，气质不俗；满腹才华的宋子文更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宋子文还主动提出担任盛爱颐的英文教师，经常向她讲述大洋彼岸的风光和风潮。一来二去，两人便相互欣赏，很快陷入热恋之中。 那时的婚姻最讲究门当户对，家族联姻。比如盛恩颐娶的就是当时民国总理孙宝琦的女儿，这也是他成为袁世凯七子袁克齐的连襟。所以，做为上海第一豪门的盛家可不能随便嫁闺女。庄夫人得知女儿的恋情后，就开始暗中调查宋子文的背景。但当时宋家毕竟还没有正式发迹，况且她才不管宋子文的俩姐姐有多能干，她只管调查宋子文的父母家世。结果一打听，宋子文之父宋嘉树是个做生意的，还是个基督徒，曾在教堂里拉过琴。 庄夫人这下心里不爽了。首先小宋的父亲不管做什么生意，总是做得不够大，老妇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跟我们盛家怎么比？第二，她也排斥洋教徒，而且老宋还是“拉琴”的，这家世背景掉价了。所以她对女儿盛爱颐搞的这个对象是百般不愿意。于是就想办法拆散他们。 结果她一声令下，让盛恩颐把宋子文调走了，把他弄到武汉的一个办事处，担任冶萍公司汉阳铁厂的一个科长。宋子文纵是万般不乐意，也得给盛家一个面子，于是就到基层锻炼去了。 可宋子文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哪能老在外面炼？于是不久就撂挑子，直接回到上海。 宋子文的牛脾气也上来了，你盛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庄夫人越是阻挠他，他越来劲，对盛爱颐照追不误。他开车在走在大街上，远远看见前面是盛爱颐的车子，就一踩油门，加大马力直追上去，把车子往盛爱颐的车前一横：怎么，盛小姐，下来聊聊？ 盛爱颐对宋子文情有独钟，也就顺势同小宋继续恋爱。二人也曾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之类的，欲将这段爱情进行到底。 可数年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1923年，广州陈炯明兵变被平定后，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重建革命政权，大力招揽人才。于是，宋子文在二姐宋庆龄引荐下，被孙中山起用，开始步入政坛。当时孙中山一封封电报催其南下，宋子文不能辜负了二姐的期望，再说，胸怀大志的他也认为这是个施展才华的好机会，于是决定到广州去。 但他放不下盛爱颐，想让她一同前往。可盛爱颐内心却十分矛盾，一方面，接受新思想的她也想追求自由恋爱，愿意跟着宋子文走；但另一方面，她还有很强的传统意识，她自小生活在高门大院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还不敢拿青春赌明天。关键是，她不愿让母亲伤心，不想为了爱情而伤了亲情。所以她很犹豫。 但宋子文心意已决。当时他咬咬牙，决定赌一把，买了三张船票。因为他走前得知盛爱颐和妹妹去浙江看钱塘江潮了，于是他赶到了杭州。 他见了盛爱颐，手里捏着3张开往广州的船票，劝她跟自己走。他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应四海为家，当闯天下干大业！” 盛爱颐仍是犹豫着。 “要不让你妹妹一起走，正好三张票！”宋子文仍抱着希望。 盛爱颐当时是真的不想同亲爱的宋郎分开，也真想同他私奔；但是，她也真不忍心丢下年事已高的母亲远走高飞！她心里很难受，思前想后，还是离不开母亲，不愿当一个不孝之女。 于是她伤心地拒绝了恋人的苦求。最后她掏出一把金叶子交给宋子文。金叶子是当时上流社会送人的礼金，即金质的形状像一片树叶的东西。她知道当时的宋子文没有钱，就把这片叶子送给他，权作路费，以表达我的一片心了。 她对宋子文说：“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等你回来。” 宋子文十分失落。他握着金叶子感激地说：“好，我收下。我真心感谢您的支持，这些就算是我借你的吧。” “别这样说。你放心走吧！记着，我等着你回来……” 宋子文的船票终究没有让盛爱颐登上他的“客船”；然而，许多年以后，他们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三）痴情女再遇负情郎 痴情女子负心汉。历史再次见证了这一刻。 宋子文一走就是7年。七年来，盛爱颐坚守自己的诺言，回绝了无数个权贵子弟们的无数次提亲，她守身如玉，苦盼着情郎的归来。但岁月匆匆，昔日的妙龄少女，如今已成了30岁的老姑娘。别说当时，即便是近百年后的今天，30岁的大龄剩女也不多见。但她为了那美好的初恋，在所不惜。 1930年，宋子文盛装回到上海。此时的他可不是昔日的打工仔了。宋子文在广州期间，在孙中山的提挈下，顺利步入政坛，他协助孙中山筹办中央银行，并出任行长；后来又担任了国民政府财政部部长，兼广东省财政厅厅长等，已然是位高权重的政治人物了。此时的回沪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不携美人归，壮士无颜色。宋子文是带着夫人张乐怡回来的。张乐怡，听起来跟百年之后的国际影星章子怡仅一字之别（说不定章子怡取名时就参考了她），自然也是绝代佳人一名。她是大商人张谋之之女，不仅年轻貌美，比宋子文小14岁，才20出头，而且也颇读诗书，毕业于金陵大学，她谈吐不凡，还精通英文。 相比之下，大家闺秀盛爱颐自然成了昔日黄花。当她得知宋子文抱得美人归时，不禁万念俱灰，迅疾大病一场。发誓此生再不嫁人。直到两年之后，才在兄弟们的劝说下，打起精神，考虑嫁人。 盛爱颐是很无奈的，不仅是自身问题，关键世事在变。因为当时的宋家已经成为中国的豪族，在宋子文结婚那年，即1927年，其三姐宋美龄也嫁给了风头正劲的蒋中正，民国新四大家族已经形成。而盛家则在盛爱颐的四哥盛恩颐的带领下，迅速走向衰落。并且也是在1927年，盛爱颐之母庄夫人因病去世。她的去世成为盛家由盛转衰的分水岭，或者1927年也是宋、盛两家升降的分水岭。 （四）打造“百乐门”豪掷千金 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盛家再衰落还是盛家。1932年，32岁的盛爱颐走出失恋的阴影，重新面对生活，嫁给了她的表兄庄铸九，他是母亲庄夫人的内侄。 其实盛爱颐也不是小器之人，她也是性格刚强很有主见的。当初宋子文回到上海时，尽管风光，但对盛爱颐还是心存愧疚的，所以也是想方设法来向盛爱颐道歉，但盛爱颐对他冷若冰霜，坚决不见。 在宋子文的苦苦央求下，盛家兄嫂的给他了一个机会，让他在一次盛家花园的下午茶会上见了盛爱颐一面。当时盛爱颐见到宋子文后避无可避，只是匆匆一面，片刻也不想多呆，她冷冷地放下茶杯，拂袖而去，丝毫不给对方赔罪的机会，维护了自己千金小姐的清傲。 当时宋子文位高权重，盛家衰落，她不能让别人小瞧自己攀附权贵。只是后来四哥盛恩颐的儿子盛毓度犯事（有说是被人诬陷成汉奸）关进牢里，盛家四处求救无门，侄媳妇叶元婵跑到姑姑盛爱颐面前长跪不起，求她打电话向宋子文求助。盛爱颐心里也确实挂念亲侄子，于是答应，电话只打一次，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心高气傲的她放下架子，迫不得已给宋子文打了个电话。 但她在电话里说话十分高调：“我明天想和我侄子吃中午饭，你看着办吧！”啪嗒电话就挂了。 宋子文哪敢不从？“OK！”于是第二天监狱直接放人。 话说盛爱颐结婚之后，重新振作起来，她要打造自己的事业，于是和丈夫商量重新进军商界。丈夫庄铸九在银行上班，他虽无大才，但为人忠厚，婚后二人也很恩爱，他赞成妻子的想法。于是她豪掷千金，从自己所得的遗产中拨出60万两白银，建造了上海滩著名的后来被誉为 “远东第一乐府”的百乐门舞厅。 百乐门成为上海娱乐界的一颗明珠，舞厅里的陈设极尽奢华，惊艳了整个上海滩。一开业，就吸引了大批上层名流，卓别林夫妇来上海演出的时候，都曾慕名到百乐门一游。张学良等军政要人也常来光顾，宋美龄也经常在百乐门举行招待酒会。 可是商场如战场，盛爱颐因追求完美，经营百乐门的花销过大，经营不善，亏损了不少，所以她迫不得已把百乐门卖掉了。哪想百乐门易主之后，上海却到了舞业的黄金时期，百乐门成为上海最有名的娱乐场所，绚烂了一个时代。 盛爱颐此生也是不幸，先是在恋爱中失去了史上的风云人物宋子文，接着又在生意场上失去了娱乐业的王者百乐门。她不能不感到失落。不过盛爱颐的一生还是有过一段辉煌的。 （五）一场留名于世的官司 盛爱颐靠着一场官司留名于世，这场官司是她同自己的哥哥们打的。 盛爱颐的父亲去世后留下了庞大的遗产，他的儿子们为了这笔遗产向来争议不断。1927年9月庄夫人去世，盛家陷入乱局。 本来按照盛宣怀生前的遗嘱，遗产的一半归盛氏义庄，做慈善基金，剩下一半再由儿女们分配继承。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但盛恩颐偏偏节外生枝。他早已把自己的遗产挥霍完毕了，于是当母亲庄夫人去世后，他开始打盛氏义庄主意了。那是一笔727万6989两9钱4分3厘白银的巨额财富。 老四盛恩颐伙同老五盛重颐、老七盛升颐，欲将义庄的财产吞掉。当时七小姐盛爱颐和八小姐盛方颐尚在闺阁，没有出嫁，这哥仨把这俩妹妹排除在外，不想给她们分财产。性格要强的盛爱颐当然不同意。于是她先向四哥提出她想出国留学，要让他们分给她学费10万银两。这个也不算过分，但盛老四却不同意，因为按老传统，大家族的女子并没有分财产的权利。 这下彻底惹恼了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盛爱颐，她依据民国法律关于男女平等的条款提起公诉，她高薪聘请了律师，一纸诉状直接把三位哥哥推上法庭。 这起状告亲哥的财产纠纷案一时引起极大轰动。后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例女权案。当时《申报》大篇幅报道了这个案子，舆论空前高涨，也使得政界、法律界都关注了这一诉讼，一时间轰动整个上海滩，以致全国。最后在宋蔼龄、宋庆龄等人的支持下，盛爱颐终于赢了。 1928年10月，法院宣判盛爱颐胜诉，分得50万遗产。向你要10万你不给，这下直接要回50万。盛爱颐成了人生的赢家。 （六）最后的贵族 1949年后，盛爱颐选择了留在上海。她住在市中心自己的三层别墅里，岁月静好地生活着。1956年公私合营后，她的房产被充公，但她能按季度拿到定息，生活仍然安定舒适。 在后来的特殊历史时期，她的丈夫去世，儿女也到乡下接受劳动改造。这位昔日的上海名媛，曾一度孑然一身地度过可以称为苦难的岁月。她曾被赶到一个汽车间里居住，汽车间紧临一个大粪池。再没有大宅门里的沉香悠悠，她天天在一股弄弄的污浊之气中，面对时光的淘洗。 然沧桑的岁月却从来没有磨掉这位最后的贵族的风骨。进入80年代后，人们又能见到一位满头白发，收拾得干净很利索的一位老太太，意定神闲地坐在家门口，用两只手指优雅地夹着一根细长的雪茄，悠悠地吐出一道道弯弯的岁月的轨迹…… 1983年，一代名媛盛爱颐悄然而逝，享年83岁。 盛爱颐一生，也许她输掉了爱情，也输掉了财富，但却因一场官司赢了自己。往大里说，她因一次执著，靠一场官司，靠一次为自己、也为女人的抗争，创造了一个典范，被载入史册。 如此，便够了！ （文/说历史的女人·冰岛啖冰） 参考资料：《上海名门闺秀：“盛七”盛爱颐》《盛宣怀传》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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