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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瓷笔记:谈窑皮球花,寻找雍正的“小确幸”!(一)

 孔_夫子 2020-05-12
《前言》

爱新觉罗·胤禛在位时一定没有想到,
他会在死去284年8个月零7天加17小时57分钟又23秒之后,
成为了中国封建王朝494位皇帝中亲密接触移动互联网的杰出代表。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网红”

雍正骨子里的逗逼属性,特别适合当下网络对于权威的后现代解构。
而我们也可以从时下流行的器物中,去寻找他迷一般的逗之渊源。


每次去到南京博物院,在琳琅满目的清三代瓷器馆里,我总会对这样的一对儿器物感到好奇。
它完全不同于传统的中国纹饰图样设计,也完全不按照传统的绘画构图布局,而是一种不对称、呈散点分布的纹饰,三两成组或单个呈现。
这些圆形成簇的花纹似有规则却无规则,说无规则却又符合视觉规则。
无论是青花还是斗彩都在自由活泼中带着一丝俏皮。
宛如年轻时穿着校服打着油伞的波多野……志玲姐姐。
若不是博物院的铭牌中清清楚楚地写着雍正斗彩皮球锦碗,我会觉得这是当代日系小清新风格的餐具。
有一次和保哥闲聊时,我说到了这对器物,还问了他谈窑为什么没有出过这样的东西?
我记得保哥当时没有回应太多,只是说了句,
时机到了,自然会有。

我当时还没太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立夏当天收到了这对皮球花的杯子。
谈窑器物的胎釉自然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但胎体比之前更轻薄了一些,透光度更好;
器型与原型相比做了改动,敞口器型略微收敛成墩式杯的形状;整个器物小巧玲珑,更适合喝茶时的一把握抓。
保哥淡淡地说,他新寻觅了一批瑶里的瓷石,成型的效果更好了。
我想出的东西,必须要有“玩味”!

皮球花其实是在圆圈内作梅花、秋海棠、葫芦、瓜果、荷花、兰花、竹子、天竹八种旋回式纹样。
有人将这种单个、两个相叠、三个相叠等排列方式称之为“么”、“二么”、“三么”。
马未都在《瓷之纹》中写到,“皮球花的形式来自东瀛日本,日本漆器上有这种纹饰,进入中国后被中国陶瓷工匠学习并加以利用。”
德国瓷器学者康蕊君(Regina Krahl)女士也曾撰文,“皮球团花,层叠相蔽。此图纹可渊源至日本,原乃家族徽章,呈圆形。”

江户时代 染付丸纹散大皿 日本国立博物馆藏
如此看来,我第一眼看两只皮球花的器物更像日本小清新的直觉是对的。
但皇帝不可能像我们一样普遍受到过日本另类视觉美学的倾情教育,他是如何认知的呢?
镰仓时代 桧扇纹散莳绘手箱 日本国立博物馆藏
在日本,家徽也叫族徽,是一个家族的标志。江户时期,家徽在莳绘漆器上普及开来,传入中国后受到了士大夫的普遍欢迎。
18世纪,“莳绘被地方官贡入清宫”,并受到了雍正皇帝的喜欢。
他常仿作洋漆,也常将洋漆的装饰纹样移植到其他器物中。
凭借瓷器这一载体,皮球花这种全新的装饰得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表现得更加自由和广泛。
斗彩皮球花的设色亦是十分讲究。
就拿这款谈窑器物而言,你会发现色彩斑斓中没有特别明显的主色调,冷暖搭配相当均衡。
即便是釉下青花也是浅淡得体,红彩亦是收敛了些许热烈,深色调还加上了明暗浓淡变化,富有层次感和立体感,一眼的含蓄淡雅清新。
这种清新淡雅,对于夙夜忧勤、宵衣旰食、“朝乾夕惕”的勤政皇帝而言,确实是可以一眼祛乏的“小确幸”。

雍正对于“球”确实是有感情的。
电视剧《雍正王朝》里虚拟了一名帮助雍正夺位的瘸腿谋士邬思道。
特别是雍正继位后冒着风雪赶回王府与邬会谈的那一段文戏十分精彩。
皇帝的杀心与试探,邬的妙算与知进退,最终成就了一段君臣知遇的佳话。
但历史上邬思道的原型戴铎,他的结局却很悲催,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查证。
我们今天要说的是戴铎的儿子,戴天。
因为戴天长得脸胖体宽,鼻子却非常小,整个脑袋好似一个圆球,因此当时还是皇子的雍正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戴天球”。
每次看到戴天球,雍正都走过去捏着戴天球的鼻子玩耍。
雍正力气很大,戴天球挣脱不得,所以戴天球每次回家都是鼻涕直流,雍正美其名曰为“吃拉面”。
戴铎为了让主子高兴,干脆就把儿子的名字改为戴天球。
有一次父子闲聊,戴天球说:“王允文允武,惟吃拉面,殊太苦人。”
这“吃拉面”便是主仆两人的逗逼游戏。
易中天曾这样评价雍正,“他刻薄是真刻薄,但不寡恩;冷酷是真冷酷,但非无情。”
参考李卫当官,雍正对于藩邸旧人还是很有感情的。若不是父亲涉及帝位争夺的隐私,又不知进退而触动了逆鳞,戴天球的前途想来会很好。
但对紫禁城里的孤家寡人而言,少年时弹弄玩伴鼻子的快乐,只能是永远留在记忆中的“小确幸”。

保哥说,谈窑已经四年没涨过价了。
这两年,景德镇的人工、原料都在疯涨。
连台达泥的价格都翻了几番,更不用提那些一年发两次涨价公告的“名窑”。
回想起来,我从认识保哥开始,谈窑的价格真是四年未曾有过变化。
即便是器物的品质不断提升,胎釉工型不停创新,窑口也没有想着立刻提价赚点快钱。
但今年受疫情的影响,窑口维持的压力更大,保哥不得不把这件事情摆上议程,我对此也表示了理解。
凭心而论,保哥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他更接近于那种传统的手艺人,想要守着一门手艺吃一辈子饭。
以前在家族瓷厂的时候,他就因为过度痴迷于摹古的工艺和原料而受到过议论,后面才有了抽身而出并创办谈窑的举动。
即便面临窑口经营的压力,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找矿、炼泥、烧窑和琢磨设计上,并没有刻意去追逐市场热点,跟风炒作市场价格,对于鼓噪趁行情好多赚钱的意见也只当是耳旁风。
用他自己的话说,保者,人呆也,唯有勤能补拙。
这份拙气,带着天真,在泥与火的交融里造物,进而演化出可以打动人心的生活美学。
在我看来,制瓷这门手艺,就像人生,急不得,懒不得,千锤百炼,才能有所成。
而我们可以感受到的,就是当器物在手上摩挲时,在唇边盘桓时,那微小而确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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