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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碧海微光 《人生海海》是茅盾文学奖得主麦家的一部长篇小说，这是作者沉寂8年后由谍战转向时代人心的长篇之作，用一个传奇的故事表达出作者要弘扬的“英雄主义”和人生哲理。该小说一经面世便好评如潮，荣获2019年豆瓣书单中国文学类（小说类）第一名。 《人生海海》以故土情结和时代命运为核心，在主人公上校一生的命运波折中，展示出人生际遇的诡谲、人性挣扎的无奈、真情与残酷并存的生活真相。小说主角上校曾是国民党军官，也当过共产党军医，曾参加过抗美援朝，还荣获了一等功勋章，就是这样一个英雄，却在人生的洪流中，被别人误解嘲笑，被流言侵蚀了一颗热烈明媚的心，更因为一生最大的秘密被钉上人生的耻辱柱，在非人的折磨和屈辱中变疯，最后以七八岁儿童的智商与生活命运和解。 整部小说在具有浓重乡土色彩和形象比喻的语言中展示出作者要表达的情怀；全书以第一人称视角，巧用拼图式叙事架构和反转情节把诡谲传奇的故事拼凑完整，增添了小说的神秘色彩和故事张力；作者以“破译人心和人性密码”为目的，在诡谲曲折的故事中把生活的残酷、时间的仁慈、人性的多变一一铺陈开来，揭示出全书要传递的精神价值：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 接下来，我将从小说的语言特色、叙事技巧、价值传递三方面来解析《人海海海》这部小说的独特魅力。 1 具有乡土色彩和形象比喻的特色语言，既通俗易懂又暗含深刻哲理
麦家擅长用通俗且精准的语言来表达深刻的内涵，揭示人生的寓意，这种通俗中含有真理、比喻中富含哲学的语言，让整部小说显得生动鲜活，整个故事在压抑的氛围中凸显出一丝明亮，增添了整个作品的阅读趣味。
初读《人生海海》的感受是语言没有了环环绕绕的杂质，偏向口语化通俗化，而就是这样平白铺陈带有乡土气息的语言，慢慢读下去却品出了人生况味。 整部小说中，作者多次应用简短对仗的语言表达生活中的道理。用“天打不散，地拆不开”形容父亲和上校之间深厚的友情，用“人不能吃错饭，更不能睡错床”揭示人一定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简短对仗的语言，读起来朗朗上口，既给人以阅读快感，又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外，麦家语言最大的成功之处是善用口语化的通俗语言折射出深刻的内涵，于不经意间埋下故事的伏笔。 比如“世间海大，但都在老天爷眼里，如来佛手里，凡人凡事都逃不出报应的锁链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作者用爷爷的口吻把生活道理平白直叙地展现于人前，既表达了善恶总有报的普世哲理，又为后续故事中爷爷犯下大错、全家遭受恶果埋下了伏笔。 书中看似行云流水的自然表达中，处处暗含着生活的哲理、铺垫着故事的发展。一句“说是越描越黑，不说是承认事实”表达出面对流言时人的无能为力，用“小瞎子靠喝羊奶长大，却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语暗示出他日后成为十恶不赦的坏人， 《人海海海》以最简单直白的语言表达出作者关于人心、人性的深刻思想，暗含玄机，初读不以为意，再读意境深远、余味悠长。
大量奇妙比喻的应用是《人生海海》的另一语言特色。比喻不仅能把事物具象化，还能增添故事的感染力，让读者身临其境，感受到作者要表达的丰富内涵。 “爷爷讲，我睡觉像死猪，雷都劈不醒，他睡觉像松鼠，掉一片树叶都会醒。”这样生动又具有趣味的比喻，让爷孙两人睡觉的深浅模样鲜活地跃然纸上，让读者在偏压抑的故事氛围中感受到生活的明亮。 全书中，把一年四季比喻成人一生的少年、青年、壮年和老年四个阶段，是我个人觉得最精准又深刻的画面比喻，一语双关，以春天的朝气比喻少年的明朗活泼，夏天的热烈代表着青年的旺盛精力，秋天的丰收预示着壮年的沉淀和丰盈，冬日的寒冷烦闷比喻老年的孤老无依。作者把飘忽的人生和具象的四季更迭联系起来，以视觉体验感受生命变化，让人感受更真实形象。 作者还把人比喻为“池塘里的鱼虾”，把偷渡客比喻成“阴沟中的老鼠”，把人的脸皮比喻为“树皮”……，生动形象的比喻，能化严肃为轻松，对整个故事脉络的发展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语言是一部小说成功的基石。《人生海海》用最通俗直白富有乡土气息的语言，凝练出最深刻的思想内涵，形象生动的比喻应用，烘托出丰富鲜活的故事意境，让读者沉醉其中，感受到作者要表达的精神内涵。 2 拼图式叙事架构和反转情节的应用，烘托故事神秘感、增加阅读趣味《人生海海》使用的是最受局限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叙事，麦家巧妙地应用拼图式叙事技巧，通过“我”的所见所闻，把上校的一生拼凑成完整的故事，同时麦家传承自己一贯擅长的悬念设置和反转情节的应用，增添了整个故事的神秘色彩，突出了主角人生的波诡云谲。
用第一人称讲述别人的故事，是一种特别挑战叙事能力的写作方式，麦家独辟蹊径，以第一人称视角为故事主线，精妙地通过拼图式的叙事方式写出了上校颠沛波折充满传奇的一生。 关于上校的故事，麦家设置了无数的谜题：上校是不是太监？他为何既是木匠又是医生？他曾获过一等功勋，为什么被开除军籍遣返回家？上校疯了以后，为什么会冒出一个无人知晓的女人，愿意不离不弃照顾他后半生？ 以悬念引发故事发展，作者设置“我”作为故事的串连者，同时用爷爷、父亲、老保长和林阿姨作为上校人生的主要见证者，也是上校人生“秘密”的揭秘者，这种多人物多角度破译人物身世命运的叙事方式使得人物塑造更丰富立体，也让全书悬念破译的过程更加神秘奇幻。 不同的人会看到不一样的主角模样，我的眼中上校是个充满故事的神秘人，父亲眼中上校是热烈温暖的挚友，老保长眼中上校是能伸能屈、忍辱负重的大英雄，林阿姨眼中上校是英俊伟岸、心怀阳光的硬汉子。这些矛盾交错的人物所勾勒出的上校拼图一片一片拼凑起来，在“我”心中组成了一个完整真实的英雄模样——他驰骋疆场曾鲜活明亮过，他为保家卫国能尊严全抛遭受非人的屈辱，他为护所爱之人甘愿失去光辉前途。 他是身处泥垢仍仰望星空的时代英雄。 麦家用不同的配角视角进行叙事，再通过“我”拼出完整的主角形象，如一个画家一般，从模糊到清晰、从点到线再到面，慢慢揭开上校神秘的面纱，给读者呈现出一个传奇的英雄人物，这种拼图式叙事方法，既让人物更生动鲜活丰满立体，又增添了故事的曲折性。
若你熟悉麦家过往的作品，一定懂得麦家最擅长用出人意料的反转情节表达故事的主题精神。《人生海海》中作者持续自己的一贯作风，用跌宕起伏的反转故事情节，揭示出人心人性的复杂多变，既烘托了主角悲剧色彩，又给人以曲径通幽后豁然明朗的顿悟感。 最典型的反转应用是关于爷爷和林阿姨： 初时，爷爷不喜上校，对他冷脸冷面，却在上校被红卫兵抓起来后，成为上校的助力者，和父亲、老保长一起把他从红卫兵手中救下，这是爷爷对上校态度的第一次反转；后来，我们全家沉浸在警察证实父亲和上校不是“鸡奸犯”的喜悦中时，故事发展又突然急转直下，“我”最尊敬的爷爷，一生最懂大道理、明白是非对错的人，竟是出卖上校藏身之地、让他被警察抓走的罪魁祸首，这是第二次反转，也是全书故事发展的最重要转折点。 林阿姨是上校被逼疯后出现的，无人知晓她的来历以及她和上校的关系，但她不嫌弃上校的智商如童，毅然决然带他看病，照顾他的后半生，即使知道他病再难痊愈，她仍旧嫁给了上校，她是上校后半生能平静生活的依靠，也是村民口中从天而降的“观音菩萨”。时隔几十年，“我”海外归来再次和上校林阿姨相见时，却从林阿姨口中得知惊天逆转的消息：林阿姨才是造成上校被开除军籍遣返回家的始作俑者。 麦家用爷爷和林阿姨两处大反转的情节，把人心人性的复杂多变刻画得淋漓尽致。就是这样两个典型的好人，却在人生的某个点上，因为自己内心的某一些私欲，成为了上校悲剧人生的助推者。 从《人生海海》反转故事的发展脉络中，麦家揭示出：人世本就复杂难料，善恶也只在一瞬间，好人会做犯错、坏人能变好。这是麦家的“江湖”里的人生况味，也是对真实世界的折射。 反转故事情节的应用，既赤裸裸地展现出人心善变、人性难捉摸的现实，增添了上校的悲剧色彩，又能让读者在悬念迭出的反转情节中感受到故事的奇妙无穷。 《人生海海》以奇妙独特的故事架构勾勒出一个英雄的传奇人生，拼图式叙事手法和反转情节的应用，更能显现出整个故事的跌宕起伏奇幻神秘，在看似无路处峰回路转，奇峰险峻处又豁然明朗，让读者在意犹未尽中慨叹人物的命运多舛。 3 小说传递的精神价值：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学会与人生握手言和，是饶恕别人也是放过自己的人生智慧一部小说之所以成功，除了故事本身的吸引力，最重要的是能给读者以“精神食粮”，能让读者从故事中收获精神上的启迪、生活里的顿悟，或是成为人生路上的指引，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
作者在书中多次引用罗曼·罗兰的名言来揭示自己要表达的主旨：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这是上校一生最精辟凝练的总结。他曾经光芒耀眼，也曾遭受无尽屈辱，不管是身处山巅还是落入地狱，都保持着对生活的热忱对人世的善意。为了家国大义，他不惜以身犯险成为特务，更是深入虎穴成为最大女汉奸川岛芳子“床上的男人”，被肚皮刻字无尽凌辱后，他依旧初心不改，以最明媚的姿态面对人生。即使被误解被嘲弄甚至被钉上耻辱架，他都恪守着自己为人的道德、生活的态度。 人生本苦，他却以笔直挺拔的身躯抗击了生命中一次次的重击，虽然人生无情，他却不放弃希望和向往，在阴暗腐烂的人生中活出了阳光灿烂的光辉。 麦家通过上校的故事传递出他关于生活的哲思：即使人生路上满是泥泞，即使被命运打趴在地伤痕累累，我们总要好好活下去，无愧于天地良知。纵然人生无情，依旧要心怀阳光充满向往，保持住自己热烈热忱的心。 人生如海，潮起潮落浮沉难料，请一直保有对生活的勇气和向往，这是作者面对生活的态度，也是他要传递的第一层精神价值。
《人生海海》在故事后半部分加入了“我”的人生经历，与上校的故事彼此衬托，是作者要以“我”的经历阐述人生的另一精神内涵。 全书最坏的人物小瞎子，他一步一步把上校逼到绝境致他疯魔，也是他间接导致了我们家的分崩离析，让“我”流离海外几十年。 面对这样的“仇人”，“我”从最初的恨之入骨，觉得他生活凄惨是罪有应得，到能够不计过往、饶恕他的罪责，为他承担生活的费用，与其说是”我“学会了原谅，其实更是“我“放下仇恨自我解脱的过程。 生活会让人学会慈悲。不念过往、不计前嫌，是对别人的慈悲，更是对自己流离海外苦痛人生的释然，与自我的和解。 小瞎子在接受了“我”的生活资助后，仍旧坏心不改，企图以诛心之论继续祸害“我”的人生，终是作茧自缚，沉迷仇恨不能自拔，一生不得解脱。 “我”和小瞎子两种人生结局的对比，其实是麦家对整部小说价值的再一次提升：我们不但要勇敢向生，更要学会和人生握手言和，做到过往不计、心念未来，才是人生最大的智慧。 正如上校一生多波折却不曾怨恨过任何人，一个人能放得下过往仇怨，才能走得出宽广的天地。
4 请心怀阳光，永远灿烂明亮《人生海海》书封左侧印着几行小字：“人生海海 潮落之后是潮起 你说那是消磨 笑柄 罪过 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麦家，用独特的语言艺术构造出自己英雄主义的“江湖”，在拼图式叙事方法和反转情节的跌宕起伏中，暗含着生活的玄机，让读者抽丝剥茧般看清人生、命运、生活的真相，感受小说人物命运的动荡起伏后，也收获了生活的精神指引。 麦家用上校一生曲折的命运阐释出自己对生命的希望：人生多波折，绝望中别放弃希望，苦痛中记得拥抱阳光。 生活，会是你记住的模样，而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若你一直心怀阳光，生活就永远灿烂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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