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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打防疫针,救护人员48小时没休息,走路都打瞌睡

 陇史荟王文元 2020-05-14

        1976年7月28日深夜,山摇地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袭击了沉睡中的人们。这就是唐山大地震,32秒内,24万多人丧生(包括天津等受灾区),100多万人受伤,15886户家庭解体。繁华热闹的唐山瞬间成为废墟,数十万居民转眼间失去家园。

        唐山大地震发生后,甘肃省迅速派出了一支120人的救援队伍,这支由省市防疫站、省地方病防治研究所、兰州医学院等单位联合组成的赴唐山市抗震救灾卫生防疫队,在唐山地震灾区参与防疫救治等多项重大救援任务。

         原甘肃省地方病防治研究所干部李启庚 ,当年为甘肃省赴唐山市抗震救灾卫生防疫队队员。多年前,他曾给我讲过当年的生死救援故事。

深夜抵达唐山,打防疫针,我们跟随38军行动

        去唐山的命令很紧急,我是下午接到的通知,要求第二天早上走。那时候,讲究一切行动听指挥,同时,在那个年月能被挑中参加这样一项重大的行动,也是组织对我们的信任。

       没有任何犹豫,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凌晨,就乘民航的专车赶往中川机场。这时是8月3日,唐山地震发生已经一个星期了,现场救援我们有些晚了,主要任务是防疫、医疗。

       等赶到机场后,我发现许多熟人都来了。有我们地方病研究所的、也有省卫生防疫站的,还有兰州市城关区、七里河区、西固区防疫站的人。机场宣布了一些有关救援现场的规则,同时宣布省卫生防疫站站长穆成科为大队长(据记载,甘肃省赴唐山市抗震救灾卫生防疫队共120人,于8月4日去唐山,9月7日返兰州)。

        到北京已经是3日中午了。唐山灾区的交通状况极差,铁路公路都断了,飞机是最快的方式,但唐山机场损坏情况也非常严重,必须从首都机场转机。此时,从全国各地来的救援队都云集首都机场,大家排队等候飞机。我们在首都机场等了大半天才轮到甘肃救援队,上机后,已经是8月3日晚上了,飞到唐山机场,天已经黑了。

       飞机上,我们没有看到唐山遭损坏的情况,只记得地面上一片漆黑。唐山机场解放军两排军车上雪白的灯光照亮着长长的跑道,通过汽车的灯光我们才发现,机场也已经是一片废墟。

        下飞机后,继续等候,等待下一步的通知。过了一段时间,来了通知,甘肃队被安排到唐山钢铁公司区域,跟随负责这块区域救援的38军行动。后来我们才知道,唐山抗震救灾指挥部就设在机场,各省救援队到达后,就被分区划片,被军车拉走了。

        当时,唐山所有的救援都由解放军负责,从废墟中抢救伤病员这些事,都是部队的事情。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现场救治抢救出的伤员,分类后往后方运送,同时喷洒各种药物控制疫情。

打防疫针,48小时没休息,走路都打瞌睡

         到唐山钢铁公司后,部队给我们划了一块空地,就是我们的驻地了。我们带的东西也很简单,出发时,省上给我们每人发了一顶蚊帐,算是最值钱的家当了。我们把蚊帐往空地上一扎,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帆布行军床,就算齐了。

       事实证明,携带这两项设备是多么的正确。唐山的蚊子特别多,有蚊帐可以有效抵御蚊子进攻,减少传染病的发生。而帆布行军床更大的好处是人睡下去就自然凹陷了。当时,余震不断,大部分余震的摇晃程度远远超过了“5·12”大地震的余震。余震不断,许多睡在木板床上的人不时被摇到地上,而我们还能勉强安睡。

床虽然支好了,但却没有时间休息,尽管我们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第一项任务,就是打防疫针。距离地震发生已经一周了,在高温下,没有清理出来的遇难者的遗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为了避免瘟疫,指挥部要求,救援现场每个活着的人都必须注射防疫针。我们负责的区域内有数千名解放军战士和受灾民众,我们不间断干到了4日晚上,打防疫针的工作才逐渐进入尾声。在打防疫针的同时,分出一部分人参与现场伤员的救治,将战士们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伤员先进行简单的救治,然后,按照伤情分类处理,分批送往后方。

        整整两天没有休息,到了5日晚上才有机会休息。累得不行,但也只有坚持。累到什么程度,我们走路时都打瞌睡,但一看见伤员,人立刻清醒,该干啥就干啥,一点不迷糊,很怪的。

       我的主要任务是喷洒药物消毒。当时,空中有飞机每天喷洒药物,地上我们戴着大口罩背着喷雾器分片消毒。给我们配发的是电动式喷雾器,发动机在后面,一发动,不但声音嗡嗡作响,而且发动机散发的热量烤得后背生疼,没有办法只有坚持。

       时刻面临着遇难的危险。当时,余震不断,而残垣断壁下又是必须喷洒的地方,有时候,我们在一堵墙下刚刚喷完,余震就发生了,我扭头就跑,后面墙就倒塌了。一些解放军战士就被残垣断壁压倒。

        在钢铁公司我干了2天,就接到了新任务。此时,随着城市救灾的进行,农村逐渐成了重点。省上给我们调来了新人手,把兰州医学院的一个调干学员班抽调过来增援。我和兰州医学院调干班的60名学员到了丰润县县城(现为丰润区,距离唐山市区20多公里)进行消杀灭菌。

        我们驻扎在丰润中学的体育场上,主要任务还是消毒。由于调干班的60名学员大部分人不熟悉消毒药剂的配制,我的主要任务是配制消毒药剂。

         此时,丰润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县城周围农村的土坯房也早已坍塌了。我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挨家挨户喷洒药物,尤其是厕所、水塘等蚊虫容易滋生的地方。此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对患有胃肠道、发烧等疾病的幸存者进行救治。在丰润干了15天就回到了市区。

       我们地病所的人依旧驻扎在唐山钢铁公司,而省防疫站的人则转战到了唐山陶瓷厂。我又被派到了新华小楼,这是唐山的老干部休养所,我过去时,北海舰队医疗队已经在现场。我的主要任务是培训新华小楼的卫生员,传授他们一些基本的消毒药剂的知识。在新华小区干了10天左右时间,救援已经接近尾声了。

面对一个纠缠不休的市民,我发火了

         解放军最辛苦,我印象深得很。可以说,唐山就是解放军双手挖出来的。当时,缺少大型机械,也为了确保被困者的安全,规定唐山救援不能使用大型机械和铁锹、洋镐之类的工具,只能用手挖。解放军就是靠着双手救出了一个个被困者,挖出了一具具遇难者的遗体。我所看到的是,每个解放军的双手都是鲜血淋漓,实在无法坚持,就找些布条把手缠起来,继续挖。整个唐山是被战士们用双手挖出来的。

       挖出来的遇难者遗体经过喷洒消毒后,战士们将遗体装入塑料袋中,大人一人一个,小孩则两人一个。装好后,就挨个放在路边上,起初路边上只有一个,接着一个挨着一个,慢慢增加了,在马路上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战士们流着眼泪抢救,我们流着眼泪喷洒药物。最后,遇难者的遗体被运走,集体掩埋。

      进入地震灾区困难非常多,主要是饮水。起初,唐山的水电全部中断,解放军把幸存的人们组织起来,在马路边上等待救助,水只能从外地拉来,一人一天只有一茶缸水。我们驻扎的唐山钢铁公司有个游泳池。当时规定,只有团级干部才能喝游泳池中的水,我们医疗队被部队特殊照顾一下,允许喝游泳池里的水。

      吃饭就比较宽松。当时全国吃饭凭粮票,但在地震灾区,这些规定被取消了。从北京等地运来了大米、鸡鸭鱼肉很多,唯独没有蔬菜。战士们因陋就简,在地上挖两个大坑,安上行军锅,一个锅里煮米饭,一个锅里做菜。战士们以班为单位坐成圆圈吃饭,我们则相对自由一点。部队从唐山陶瓷厂拿来了一批瓷碗,我们一人两个碗,一个碗装米饭,一个碗装菜。结果每次剩下的都是肉,战士们的肉基本都没有动过。我曾私下问过一位战士,他说看见那些遇难者的样子经常出现在他们面前,实在难以下咽。

       不和谐的事情总是出现。一次我实在忍不住痛批了一位市民,事情是这样的:解放军战士给居民搭建临时住房时,不慎将一家居民的小鸡娃砸死。这本来是一件寻常小事,解放军也向那家人赔礼道歉了,谁知小鸡的主人却不依不饶,我实在看不下去,把那个居民叫过来。我说,解放军做了这么大贡献,没日没夜双手翻废墟,抢救遇难者,而你却抓住一件小事不放,究竟是人重要还是小鸡重要。小鸡的主人哑口无言,低头而去。

       不仅有这件事,趁火打劫的也有。当时,解放军专门组织了人员维持纪律,对到废墟中挖掘财物的,先是劝告,不停者鸣枪示警。

       一个月以后,消毒工作也逐渐接近了尾声,我们也接到了撤离的命令。让我们兴奋的是,甘肃队获得了一面“防疫天病驱瘟神,抗震救灾为人民”的锦旗,锦旗的落款是河北省委、河北省革委会。甘肃队还被评为抗震救灾先进,队长穆成科到北京参加了表彰大会。9月7日,我们从唐山撤到北京,住进了北京饭店,两位家在北京的同志也回家看了一下。8日上午,我们拿着获得的锦旗到天安门前照了一张像。由于救灾行动紧急,再加之当时摄影条件差,我们在救灾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这张在天安门前的照片成为甘肃省赴唐山地震救灾的见证。

        在天安门前照相后,我们就坐上了火车,上火车前,听到队里的同志们说,省上给我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等待着我们的凯旋。在火车上睡了一夜,到9日下午,火车过潼关时,忽然,列车的广播中播放着阵阵哀乐,接着播出了毛主席逝世的消息。列车上许多人当时就泣不成声。浓浓的哀伤笼罩中国大地。

        10日早上,我们在兰州火车站下车,盛大活动自然也取消了,我们悄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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