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小念 · 主播 | 一凡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很满意。 我和妻子陶然,一个挣钱养家,一个管家带娃,分工明确又彼此协调。 直到一场意外,我才发现,我们的婚姻变了。 那天,我刚出差回来,看到溜娃群里有人提议,明天咱四家去公园烧烤吧,放放风。 一呼四家全应。 我们四家是因孩子结缘。 孩子们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玩得很好,家长也超级投缘,说聚就聚。 通常,男人们负责提议,女人们则根据行程做各种准备。 每次活动,陶然都是“总指挥”,这次也不例外。 她细致的在群里分配任务,谁带什么装备,谁负责穿串,谁负责拍照等等。 有她在,每次游玩都是乘兴而出,尽兴而归。 烧烤当天,我感觉陶然有点不对劲,心事重重的样子。 回来后,我问她:“你怎么了?不太正常啊。” 她这才哽咽地说:“我爸胰腺癌晚期,恐怕时日不多了。” 说完,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顿时自责起来。
我真的有些生气了。 可一想到她心里装着那么大的事,还能跟大家一起谈笑风生,心忽然很疼。 如果是我,三两杯酒下肚,早就兜不住了。 但陶然说,自己家的事不想打扰别人,给人添堵。 陶然变了。 十年前,她是“楼下蔷薇开花了”、“同事失恋了”、“今天中午吃的米线”……都要告诉我的小女人。 但现在,连爸爸癌症这么大的事,都等到现在才说,并且没给自己留下多少悲伤的时间。 陶然非常具体地给我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儿子的学习、家里的吃喝、以及我和儿子接下来几天穿什么…… 她呢,未来几天都要守在医院。 我坚持送她过去,可她说:
然后,她眼圈又红了。 那晚,我坚持送陶然去了医院。 岳父病得这么重,哪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从家到医院半个小时的车程,陶然居然睡着了。 人睡着后,所有的疲倦都会露出原形。 可以想象,陶然这些日子的心力交瘁。 可我每次跟她通话,她都说家里一切都好。 我不忍心叫醒她,就开着车围着医院转圈。 她醒来后嘴上责备了我,但脸上还是很欣慰:
等到见了岳父,她还是那个话痨样的女儿。 唠叨着白天我们四家去了哪里,玩了什么,吃了什么。 嘴上说着,双手也没闲着。 一会给岳父拿牛奶,一会又打来洗脚水。 眼前的场景,令我有几分恍惚。 印象里,陶然只要在岳父岳母跟前,就会各种撒娇卖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现在岳父轰然病倒,她瞬间变成“家长”,调度安排,如何治疗,怎样注意饮食起居,调整心态。 岳父生病前,说得最多的就是:
可那天,趁陶然出去倒水时,岳父对我说:
我心里五味杂陈,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晚,临走前,我抱了抱陶然。 “我明天过来替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和儿子呢。” 仅此一句,陶然哭到不能自抑。 车开出很远后,我依然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还站在原地。 我出差的半个月,她一定很孤独很无助吧。 每次跟我说“家里一切都好”时,她一定会哭吧? 第二天,我跟单位请了年假,直接去医院替陶然。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等她上了车,才发现手机落在了病房里。 她说:“不拿了,有事就打儿子的电话手表,正好你也可以对着备忘录照顾我爸。” 如果不是那天看了陶然的手机,我可能还会在丧偶式婚姻、诈尸式育儿的路上,越走越远吧。 她的备忘录里,存储着日子最具体的模样。 岳父母、我爸妈、儿子、我以及陶然几个要好朋友的生日。 儿子每个兴趣班上课的时间、地点。 家里净水器换滤芯的时间。 最近购物清单:儿子的笔芯、换季的鞋子,老公的袜子,洗洁精,家里的路由器,收纳袋…… 而关于岳父的一日三餐,备忘录里更是无比详细。 我越看越心惊。 即便是最优秀的CEO,也很难同时将这些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对于儿子出生后就全职的陶然来说,家庭就是一个全年无休的职场。 看着那长长的备忘录,我心里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还原。 婚姻生活真是时间的粉碎机。 尤其对于陶然来说,她的时光都在这些大事小情里,悄然而逝了。 可笑的是,我居然要通过这些备忘录,才看到生活的本来面目。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扛下所有的琐碎。 我试想,如果我和陶然身份互换,我是妻子,她是老公。 别说默默承担这么多,哪怕偶尔带娃外出一天,我都会拍照发图,一边炫耀,一边求表扬。 可陶然很少发朋友圈。 但那天,打开她的微信,却发现她几乎每晚11点后,都会发一条或两条朋友圈。 只不过,都设置了仅对自己可见。 那里,记录着陶然真实的悲喜。
...… 看着那些几乎都是发于夜里11点之后的文字,看着仅对自己可见那个孤单的图标,我的内心有一场地震。 结婚时,我发誓要给陶然最好的日子。 可回头一望,却觉得很失败。 所谓最好的日子,不过是以工作与养家糊口的名义,把她从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变成事事操心的超级管家。 一个操劳而孤独的家庭主妇。 每天只有夜里11点到临睡前的那一点点时间,是她自己的。 她用那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修复、还原、发动自己,然后继续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 若不是这次意外发现,我可能这辈子都对陶然的付出视而不见、习以为常。 想当然地认为,这一世安好,是各分一半的军功章拼出来的圆满。 陶然晚上来替我班时,我固执地留了下来,让她回家睡个好觉。 夜里,岳父睡不着,我就用轮椅推着他去外面遛弯。 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岳父对我说:
我有感而发: “爸,我以前做得不好,但以后,你放心。 我都想好了,地板我擦,碗我刷,饭我和然然一起做,垃圾我倒。 周末必须拿出一天时间陪儿子,再不陪,他就长大了……” 岳父笑中带泪: “年轻的时候,觉得男人的责任就是挣钱养家。 岁数大了才明白,一个男人对家最好的责任,就愿意给老婆孩儿很多很多的时间。” 那一晚,我和岳父进行着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 岳父检讨着自己这一生,讲着内心对岳母最真的亏欠:
“嗯,我以后要吹,就吹什么牌子的洁厕灵最管用,吹擦玻璃的小妙招……” 我跟岳父承诺着,也在内心跟自己达成了约定。 陶然至今想不明白,我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不但跪在地板上,刷地板缝间经年积下的灰垢,还把床单被套沙发套都洗了。 她去菜市场时,我主动要求同去,像个白痴一样突然关心起每种食材的名字、价格。 晚上只要有时间,就会陪儿子写作业,他在写,我在旁边看书。 而这些,每多承担一点,我心里的内疚也就多一点。 家务永远像海绵里的水,足以滴穿一个人所有的耐心。 心中若没有爱与责任,很难在周而复始的重复里,心甘情愿。 而陶然默默承担了十年,我也几乎缺席了十年。 周末,岳母让我俩回家休息。 一进门,我便抢着干家务。 陶然开玩笑问我:
我一边拖地,一边对她说:
“天呐,你这表白也太突然了,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陶然是笑着说的,可我分明看到她眼圈红了。 我放下拖把,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 她低声说: “你在外面奔波不容易,我也帮不上忙,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稳固舒适的大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我眼睛也有点湿。 其实这些年,没什么一个赚钱养家,一个貌美如花,不过是两个人,分工合作,共同撑起这个家。 我和她,都是顶梁柱。 三个月后,岳父走了。 唯一令陶然欣慰的是,我越来越勤快,陪伴他们娘俩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看着我在厨房转悠,时常帮倒忙,她会撵我出去。 我就会赖着不走。
陶然被我逗笑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陶然一直在强颜欢笑。 可是,她还有我和儿子。 我觉得,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就是让一个女人在你的面前,故作坚强。 那天,陶然手持锅铲,在我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我不怕她哭,就怕她在这场婚姻里的悲喜,都仅对自己可见。 心理大师荣格不是说了嘛: 孤独并不是来自身边无人,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是,无法与他人交流最要紧的感受。 有天晚上,陶然夜里起来上厕所。 回来后,她拿着手机在看。 我醒了。 以为她又开始夜里发仅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我假装去搂她,眯着眼偷窥。 谁知,她居然半夜在淘东西。 “大半夜起来花钱,被我抓现形了啊。” 我突然说了一句话,吓了陶然一跳。 “别闹,刚才去卫生间突然想起来,你那剃须泡沫快没了,凌晨有秒杀,很划算。” 看着陶然睡眼朦胧地下单,我内心又是一热。 这辈子,除了我爸妈,还有谁,起个夜,都能记挂着我的喜好? 于是,我也就夜半撒狗粮。
结果,我又成功把这个默默坚强许久的女人,给哄哭了。 人到中年,依然热泪盈眶老夫老妻的感觉,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下辈子,你想当男人吗? |
|
来自: wenxuefeng360 > 《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