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末代皇帝》在台湾重映。 一部传世名片。 一段由外国人为中国再现的历史。 故宫实地拍摄,上至庙堂,下至巷里,空前规模,细致还原…… 为我们今天想象大清,留下了最清晰和壮观的参照凭据。 虽然今天,电视上不乏各色的清宫剧。 但无一不是宫闱中反复腌渍的陈物。 我们难以看到。 一个普通的大清子民,如何活过了他的一生。 寻常市井是怎样的一派景象。 于是乎。 这部片也尤为珍贵—— 拍摄于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全片42分钟。 中国的第一部纪录片。 《大清》。 镜头下的百姓身上,有着当时未经修饰的面貌,像是边走边拍的晚清vlog。 没有声音和解说。 只有原本的呈现。 Sir这就截取几个片段,你来品品。 场景1。 宰猪。 只见三名穿着短打的男子,将一肥头大耳的黑猪,横置于案板上。 黑猪大力挣扎,众人合力按住。 不多时,又一腰间围着白巾的男子登场。 取麻绳,助三人捆住野猪的嘴。 一旁。 两名身着长衫的男子,打着火石,焚香烧纸。 原来是杀牲前的祭祀。 不消多时。 按住野猪脑袋的男子,已将那尖刀扎入野猪的喉咙。 只见野猪剧烈抽搐。 围白巾布的男子端着一瓢状器皿,接住喷溅而出的鲜血。 其余两名男子,死死抓住猪的四肢。 镜头一转,切入侧面角度。 野猪从剧烈挣扎,到被宰、放血,再到逐渐没了气息。 而这边,火已经烧好了。 活儿粗了点,流程不能乱: 先以沸水烫净猪皮,再以毛刷除去猪毛。 黑猪在日光下,泛着一层铮亮油光。 清朝时,猪肉的价格仅次于鹿肉,远高于羊肉。 《红楼梦》里贾珍手下的佃户,年前进贾府交租子,礼单上的排列顺序,就大有讲究: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餐桌上有猪肉的,那可都是大户人家。 (谁说现在又不是呢 ) 场景2。 剃头。 幕天席地,露天作业。 客人坐于板凳上,胸前围一围布。 布子下都用板凳撑着,以免落发沾身。 只见那剃头匠,梳头、剃头如运功。 双手交替,快速操作。 手法娴熟之余,另还附赠一套马杀鸡服务。 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两位师傅动作节奏出奇一致,大有练家子练功之势。 末了,拿掉围布,两位客人微微歪头,看姿势是在采耳。 付过钱,双方微一欠身,以表感谢。 看表情都挺满意。 但能享受剃头服务,尤其是剃头后还采耳的,都是有钱人了。 镜头一转,穷人蓬着头在路边,一老者正耐心给小乞丐抓着虱子。 场景3。 烟馆。 烟,是大烟,也称鸦片。 但见一公子哥,穿着整洁讲究,卧于榻上。 将大烟细细填满烟锅子,妥当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复又将大烟袋置于榻上,摆弄起了填烟锅子的工具。 神态自若,并不急切。 另有一女子,就没那么从容了。 眼睛半闭,吞云吐雾,脸上有迷醉之色。 场景4。 家中。 一组日常进餐的男女,很有意思。 两人俱拿一双很长的筷子,偶尔对话。 男的正襟危坐,吃茶用膳,无不笔管条直。 女的则裹个三寸金莲,身体微微佝着,有卑微之态,虽不好意思地笑着,却似是对男人有些许惧意。 也只有在男人示意后,才端起桌上的茶盏,跟着喝了。 男人说一句,才举起筷扒两口饭。 看得出女人样貌端丽,可没什么主动性,像提线木偶。 场景5。 衙门。 这一日,狂风大作,只见衙门前刮起一阵沙土。 官老爷落座后,一名颈部被绳子拴住的犯人,被押到堂上。 少顷,官老爷一拍惊堂木,便是判了刑。 一声令下后,手底下的人纷纷动起来。 一人上前将犯人按头制服,只见那犯人没有反抗之举,又被另一人拖住后腿,笔直趴伏在地。 中间一名衙役则挥动胳膊,看这架势,是打起了板子。 打完之后,犯人复又被带下去。 判案之神速,让人大跌眼镜,犯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其间,衙前刮起大风,官老爷身后的幛幔被刮倒。 发现没,这是一个露天衙门。 和电视剧里的衙门大相径庭,现实中晚晴许多衙门,是设在外面的。 老百姓也可围观。 至于犯人是否有申辩机会,就要听天由命了。 另外,镜头带人一睹晚清时期的民间风貌。 街上忙活着各种民间艺人。 卖艺的—— 耍猴的—— 行乞的—— 底层人大多目光滞重,脸上不见喜色。 因此看罢短片,有网友评论: “看起来真是太苦了”。 比起苦,Sir更多注意到的是,是人们脸上的表情—— 面对摄像机的男女老少,无不投来惊恐的目光。 清朝人对于照相机、摄像机,流传有“摄魂”之说,很多人不敢照相。 看到摄像机黑黢黢杵在那,大多数人瞟一眼,就低头赶忙离开。 有个别胆子大的,则好奇地死死盯住。 此时的中国,刚经历过八国联军侵华,签订了《辛丑条约》。 另一方面,戊戌变法流产后,慈禧似乎真的觉悟,诚心要搞新政。 但我们不知道,这些对于普通人的生活,到底产生了多少影响。 不知道在一艘笨重老旧、摇摇晃晃的船上的人,是否预感到了他们将要迎接的风浪。 总之。 118年前这支影片剪下了一个时代的侧影。 很快,那被拍摄的实体便摧枯拉朽,一扫而尽,今天难以捕捉。 大清完了。 但透过时光的魔镜,我们猛然和其中的人打上照面—— 像。 真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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