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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早期文明的“三国演义”——石器时代篇!

 白发布衣cexroq 2020-05-19

原创 白发布衣的藏地读行 2020-05-19 09:29:02

如何界定“西藏早期文明”的边界,在不同的民族和地区有着不同的认知。

以相对主流的学界认识,所谓“西藏早期文明”上限从距今3万年的旧石器时代晚期开始,到7世纪中叶(松赞干布建立吐蕃王朝)为止。

同时,由于史料记载稀少,神话色彩浓郁,也称西藏的“史前时期”

这段长达数万年的绵长岁月,西藏文明走过怎样的道路,一直都是个让人垂涎欲滴的问题。

可惜,即便学者们努力探索,所知者依旧寥寥,未知者依旧众多。

但至少,我们现在可以比较有把握的确定,漫长的“西藏早期文明”可以简单的分作两个大部分——“新石器文化时代”“小邦国文化时代”

非常有趣的是,在这两个文化断代中,居然都呈现了“三元化的格局。”

今天我们用两章的篇幅,来讲讲西藏早期文明的“三元化结构”。

一、昌都卡若遗址

在我们要探讨的西藏早期文明时代,显然是不会有文字记载的,考古发掘成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由于在新中国建立之前,西藏石器时代的考古几乎是空白。

这些由历史原因造成的缺陷,让我们对西藏早期文明的认识,产生了非常大的局限。

由此产生了两个争论不休的议题:

1、藏族的来源问题。

2、西藏远古是否有人类居住。

这两个问题纠结在一起造成的结果是,有关于藏族来源的说法多达十几种。

其中绝大多数的说法,均认可“外地迁入说”

由于西藏险恶的自然生存条件,导致“外地迁入说”逐渐走向极端,隐隐有一种否认西藏远古时期有人类居住的论调。

有些外国专家在著述中,干脆将西藏与印度人种混谈,甚至干脆声称“以科学的准确性来说,西藏人不能称为中国人。”

所幸,随着西藏考古发掘的不断进展。我们已经可以清楚的认识到——西藏文明的起源,可上溯至旧石器时代。

目前,在日喀则地区发现了多处打制石器地点,其中有8处被研究者认为是旧石器时代遗存

由此,西藏古代人类的活动,被定格在距今5~8万年左右。

又经过了漫长的历史演进,西藏终于在新石器时代形成了,结合本地特点文明聚落

这其中,昌都卡若文化遗址、拉萨曲贡文化遗址、藏北细石器文化,成了最具代表性的案例。

卡若遗址位于西藏昌都卡若村,澜沧江与卡若水交界的台地上,海拔高度3100米。

1978年和1979年,由西藏文物管理委员会两次主持发掘,是西藏境内第一次科学、系统的田野发掘。

根据碳十四测年数据的结果,卡若文化可分早中晚三期:

早期为公元前3296—3380年;

中期为公元前2850—3030年;

晚期为公元前2450—2580年。

在经过发掘的1800平方米面积中,便发现房屋遗址28座,打制石器6000余件、磨制石器500余件、细石器600余件、骨器300余件及大量陶片。

在卡若遗址中发现了大量的动物骨骼,其中经鉴定属于饲养的品种有猪。

由此可见猪这种憨厚的动物,陪伴我们年代之久远。

难怪在创造汉字时,古代汉人认为“养猪的地方就是家!”

从卡若遗址的文化特征分析,其石器、陶器的制作工艺,与甘肃、青海境内的马家窑、半山、马厂系统文化存在密切的文化交流。

另外卡若遗址中,还发现了人工栽培的农作物——

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卡若文化与黄河流域文化的影响关系。

粟是黄河流域的传统农作物,我国是世界上最早人工栽培的国家。

目前国内发现有粟的新时期时代遗址多达25处,遍布黄河流域的上下游,其中最早出土的距今7300年。

在学者看来,粟的传播路线是从中原沿黄河而上,一支经新疆进入中亚和西亚;另一只沿岷江南下,进入藏东横断山脉,并向南传播至南亚各国。

由此可见,卡若文化与甘青地区的原始文化,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联系。它既非独立发展起来的原始文化(土著文化),也非纯粹的外来文化,而是二者的结合体。

卡若遗址昔日旧照

最有意思的一点是,卡若遗址紧邻河道,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捕鱼工具,也未发现鱼骨。

我们都知道,某些地域的藏族有不吃鱼的传统。

而卡若遗址的古代先民,宁愿去冒更多风险捕猎其他动物,而不去河中捕鱼,是不是存在原始宗教的影响,是个值得探究的有趣问题。

从已发现的证据上看,卡若文化是以定居的农耕经济为主,狩猎经济为辅的文明类型。

要知道,在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的背景下,单纯的农耕经济,难以支撑一个部落的民生需求,需要其他经济活动给予补充。

卡若遗址的先民们,放弃了渔业,而选择了狩猎。

这也可以证明,在距今4000年前的藏东地区,具备良好的自然环境,能提供丰富的动植物资源。

青铜箭簇—— 青铜器时代早期,拉萨曲贡遗址出土,长5CM

二、拉萨曲贡遗址

曲贡遗址位于拉萨河谷的边缘地带,北拉萨5公里处的曲贡村,海拔高度3690米,往东300米处,便是著名的色拉寺。

目前确知的遗址面积,至少在1万平方米以上,已发掘面积500多平方米。但就在仅仅500平米的发掘中,便发现近万件打制石器。

部分打制石器的制作特征,除卡若遗址外,在全国范围内还不曾发现。

这说明,西藏地区的新石器文化,具有明显的本土性特征。

另外,在遗址中发现一枚扁叶形青铜箭簇

青铜箭簇器形规整刃缘锋利,经金属检测为标准的锡青铜组织,铸造方法成型。

考虑到青铜箭簇属于消耗性物品,可以认为拉萨曲贡文化,已跨入青铜时代的门槛,具备比较发达的冶金能力。

在遗址晚期文化中,还发现一枚铁柄铜镜,属于西方带柄镜系统

它可能属于贸易交流物品,来源于南亚次大陆或中亚,年代大致推断为公元前8世纪。

这说明早在距今3000年前,西藏中部已经与中亚或南亚次大陆存在着交流。

同昌都卡若文化一样,曲贡的经济形态也存在多种经济成分,不过农业经济占比较大。

在同属曲贡文化类型的西藏山南昌果沟遗址中,发现了大量的青稞、粟碳化粒。

这表明距今3000年前的新石器晚期,青稞就已成为西藏主要农作物之一。

传说中“文成公主带青稞入藏”,只能是个传说。

铁柄铜镜——约公元前7-8世纪,拉萨曲贡遗址出土

但昌都卡若文化不同,虽说曲贡遗址所在的色拉乌孜山脚,距拉萨河较远,但遗址中却发现了捕鱼用的网坠和鱼骨。

远离卫藏,靠近河道的卡若不吃鱼;而居于卫藏核心,远离河道的曲贡却吃鱼,这是个极为有趣的差异。

除了吃鱼的差别,卡若与曲贡的文化特征,还有诸多相同与相异之处。

相同点在于,都以打制石器为主要工具,属于新石器文化类型。

两个遗址的石器加工方式相似,但石器类型却差异较大。

同时,出土陶器的器形,也极少共同之处。

从地理环境的角度上说,卡若文化地处藏东河谷区,更靠近西北氐羌文化系统。

因此,在文化因素上与黄河上游、横断山脉区域的原始文化,表现出较大的一致性。

而曲贡文化地处西藏高原腹地,受外来文化影响因素相对较少,从而保持了较多的本土特点。

这种受外来文化影响的不同,导致两种文化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差异。

三、藏北细石器文化

所谓“细石器文化”是指使用形状细小(2—3厘米)打制石器的文化发展阶段,上至旧石器时代晚期,下至金属时代,沿续的时间较长。

在西藏的石器时代,还存在一个以藏北高原为中心,分布极广的细石器文化。

目前,藏北发现36处细石器地点,分布于安多、班戈、申扎、双湖,文布、日土、普兰、扎达等地,范围逾50万平方公里。

尽管分布区域广泛的令人可怕,但藏北细石器却具有相同的文化特征。

甚至昌都卡若遗址出土的细石器,也与藏北细石器同属一个文化系统。

细石器在世界范围内,存在着截然不同的两大系统——几何形细石器和石叶细石器。

前者分布于欧洲、北非、西亚、南亚等地,后者分布于中国、东亚、美洲西北部,两者大体以西马拉山为界。

目前西藏与我国北方草原发现的细石器,均属于石叶细石器,而与印度、巴基斯坦境内的几何形细石器,有明显区别。

从目前情况看,西藏细石器受北方细石器影响较大,又结合了自身环境因素,逐步发展而来。

昌都卡若遗址出土的石叶

综上所述,卡若、曲贡、藏北细石器三个文明特征,构成了西藏早期文明的“三元化结构”。

这三个文明现象,各自代表着文化面貌各异的原始族群。

卡若文化是定居的农耕兼有狩猎群体、曲贡是定居农耕兼有渔猎的群体、藏北则是游牧狩猎为主的群体。

但即便三个文化特征差异明显,但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于,都接受了外来文明的影响。

因此,西藏文明的融合之旅,早在石器时代便已开始。

既然文化能够融合,人种间的基因交流,自然也不在话下。

卡若人群代表着——从黄河上游南下的氐羌系统;

曲贡人群代表着——西藏高原本土的土著居民

藏北人群代表着——北方草原南下的游牧群体。

这三大族群交融,共同构成了藏族的基本来源。

西藏是一处交融之地,既是文化交融之地,也是基因交融之地。

西藏早期文明“三国演义”的第一篇,核心规则是——交融


参考书目:

《西藏文明向东发展史》--石硕;

《藏北细石器遗存分析》--段清波、吴春;

《西藏高原新石器时代文化简论》--杨曦;

《西藏高原旧石器时代文化的内涵及其相关问题》--石硕;

《再论卡若、曲贡等西藏史前遗址的相关问题》--汤惠生;

《拉萨河谷的新石器时代居民—曲贡遗址发掘记》王仁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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