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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多

 石榴花文艺 2020-05-21


话 多
文/第广龙

一个人话多,一个人言语少,两个人往往就做了朋友。话多者需要听众,但对说话的效果却不在意,你可以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你是听他说话的对象,也是一个装话的垃圾桶,反正那么多的话,一吹风就全吹跑了。

爱说话的人,不怯生,交往广泛,见谁都打招呼,越是人拥挤的地方,他越来劲。表现得知识面宽广,掌握的秘密多,以争取更多的人听他说话。似乎世上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在滔滔不绝中,话多的人j 就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话多的人说话有瘾,不说难受。但他一个人时,是没有说话的精神的,话多的人不会自言自语。他说话的时候,你要是想插上一句,基本上办不到。他有按下你的葫芦、浮着他的瓢的本事。你一次一次要打断他的话,一次一次失败。他说得密不透风,不留破绽,你几次努力都无法得逞,还把想说什么给忘了。

话多的人舌头上的老茧比脚后跟还厚,经得住话语的反复磨损。但话多的人喝水一定用大茶杯,而且口袋里经常装着喉宝和含片。话多的人都是急性子,走路快,吃饭也快。嘴巴的功能不光是说话,但话多的人只把说话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要是把话多的人的嘴封住,三天不让说话,那一定会被憋死。话多的人总是处于发泄的状态,是不会得抑郁症的。话多的人应该成为演说家,心理医生、教师和推销员,但我遇到的几个都从事着不怎么用嘴的职业。

话多的人往往言者无心,说了就过去了,说什么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但言多必失,无意中也会得罪人,给自己带来麻烦。话多的人说话,是不大靠得住的,废话、虚话、大话是基本构成。十句里头,能有一句真话,就算不错了。保证的事情,也常常落空。“要到三十里铺等呢,”人们拿现实的距离形容一句话实现的可能。当然,话多的人倒不是故意说假话骗人,实在是不说难受,说了后悔,有时自己也说,啥都能管住,就是管不住嘴皮子。

我认识的一个人,就特别爱说话,从早上睁开眼睛就说,一直到晚上睡着还不停嘴。好不容易睡着了,梦话又是一句接一句。假如他说话时你只是听,中间表示听得专注,嗯,对,哦,呵,不停穿插着,他会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快。我大概统计了一下,他每天说的话,如果录音整理,字数应该在十万字以上。一次我和他出差,坐到长途班车上,他叨叨个没完,我听着听着,打起了瞌睡,他竟然和旁边一个不认识的老头说上了,直说到终点站。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说个没完没了,我尿急,便悄悄把话筒放到桌子上,出去上厕所,回来,又拿起话筒,里面的声音还继续着。一次有作家来访,单位派他陪同,竟成至交。原来作家从他言谈中获取灵感,连写出数篇小说,好评如潮,便主动与他亲密,以刺激文笔。他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呢?过去人们评价年轻人,喜欢说娃是个好娃,就是屁多得很,也说娃是个好娃,就是嘴瞎得很。我的熟人当属于后者。



(作者简介:第广龙,1963年生于甘肃平凉,现居西安。1998年6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91年,参加《诗刊》第九届“青春诗会”。已出版五部诗集,六部散文集。中国诗歌学会理事、中国石油作协副主席、西安作协副秘书长、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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