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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草挖药的童年

 石榴花文艺 2020-05-21

童年琐忆(5·6)

文/杜浩荡

割草

半夜拾柿子,天明了,男孩子们大的十五六,小的十三四(我当时十三岁),共十来个就会上扁担带上绳,磨快镰刀,趁着早上还凉快些,上山割柴割草。

先在前山割柴。柴主要指的是枣刺和蒿类。左手拿柯杈顶住,右手拿镰割,左右手配合,割着攒着,攒成一大摊,放在一旁。擦把汗,继续割。

割柴草时难免会碰上马蜂、野蜜蜂,它们往往把窝做在枣刺杆或蒿杆上,一割柴草,“嗡”的一声,多个马蜂飞出来,落哪蜇哪。服毒的娃还好点,不服毒的娃就会被蛰得鼻青脸肿。蛰到左脸,那么左脸就会比右脸大上一倍,左眼就会肿得挤在一起,睁不开。蜂窝大,马蜂多的话往往更惨,娃就被蛰了脸,蛰了腿,还蛰了脊背,那个疼呀,只能“啊!啊!”叫两声,同伴就急忙给他拔蜂刺,挤蜂毒,用臭蒿研,以减轻痛苦。

我们同仇敌忾,与马蜂不共戴天,不能让马蜂白蛰,五六个娃停在远处,用石块乱打,有人隐蔽不好还会二次被蛰。不断总结经验,用草编个帽子,往头上一戴,一打就趴下,马蜂往往就看不见人,被蛰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

挑担回家时,已是日头当顶了。一路上不知擦了多少次汗,歇了三四回才到家。

比我们大的孩子中倒是出了一位神勇的,杏树上有一窝马蜂,他徒手去摘马蜂窝,结果头上、脸上、身上被蛰了十多下。结果脸肿得像盆儿,手腕肿得像棒槌,我们见了哈哈大笑,说:“你厉害啊,敢在马蜂沟子掏糖,我们谁敢?”

被马蜂蛰后,若有点耐心,暂别理它,先割柴,等到天麻乎黑时再报仇。天一黑马蜂就成了瞎子,你离他一步远,它都看不见,只能挨打,顷刻间一窝马蜂就死在了乱石之下。

下午上山,早上被马蜂蛰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痒作痛,“阶级仇,民族恨”一齐涌上心头,几个人一商量,就把早上没担完的柴,用柯杈和镰刀配合,顶上一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压在马蜂窝上,点火,一窝马蜂就在瞬间就化为了灰烬,一个也没有逃脱。同伴们兴高采烈,觉得太解气了。这是与马蜂斗争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达到了二次零伤害。

一个暑假下来,多则有被蛰十多次的,最少有被蛰七八次的。我听养蜂的人说被蜂蛰过的人一般不感冒,怪不得我冬天不感冒,原来是小时候被蜂蛰的。

夕阳在西边的天幕上就像个碾盘子那样大,晚霞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太阳的周围有几大块黑云,老年人叫它“老云接爷”。斜口机场上的飞机在夕阳下依稀可见,赶紧准备打道回府。

七八摊柴捆成一梱,两梱捆好,就用扁担扎担,以大腿为支点,右手压扁担的另一头,调整平衡,这样担起来才稳,太阳即将落山了,担上柴草往回走,高中生担百十来斤,初中生七八十斤,小学高年级担五六十斤的都有。离家六七里路,一路上要歇三四次。到家时已是满天星斗了!

路旁柴草丛里的蚂蚱叫起来了,一会整架山都是蚂蚱叫。其实那不是蚂蚱在叫,蚂蚱本不会叫,蚂蚱背上对称地长有两片像蝉翼样的“镜”,是双“镜”振动摩擦,发出声音的。

后来,我们想了个办法,去早一点,多割一些,今天上午担湿的,较沉;下午上山,给明天早上把柴草割好;早上割的柴草经过骄阳一中午的炙烤,早干了,担起来就轻了一半。

整个暑假,天天上山,要穿破两三双鞋的。有的娃鞋后跟都烂成了窟窿,他妈把鞋还没有做好,时常就踩到了枣刺上,疼得直喊,只有坐下来,拔去枣刺,继续走。

柴草不光学生们割,饲养员也割,村民们也充分地利用收工时间来割。

前山的柴割完了,又到后山割草。一个暑假,前山后山都被割光了。

干草攒够千斤左右,用平行的三条长绳捆一成个大梱,约300多斤,一个架子车只能装三梱,大人们用架子车拉着,以每百斤3元钱卖给奶牛场,一车卖不到30元钱。一来补贴家用,二来秋季开学的学费也就有了着落。

那时的男孩,从小就知道替大人干活,就知道给家里“噙柴柴儿”,有责任,有担当了。

这条山路,我们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走了好些年,也不知穿烂了多少双鞋,撒了多少汗水,山上的崎岖小路,沟沟坎坎,我至今记忆犹新!

挖药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柴草都没处割了,这个时候正好去后山挖药。我村的两个高中生,四个初中生和我们几个高小学生,就组成了一个挖药队。

早上趁天还没亮,着镢头,脖子上搭条毛巾,背着干粮和水壶,就开始登山,比割草的路遥远得多,在骊山南麓的仁宗地界,经过两小时的长途跋涉,到达这里已是早上八九点了。这里的山民住的非常分散,这里的山洼里住一家,对面的山梁上住一家,简单的吃口馍,喝点水,就开始寻药,挖药。

药主要有苍术、远志、柴胡、黄芩等,都是以根入药的。这些药,是以茎叶来辨认的。

苍术是肉质根,形状像带壳的花生但比带壳的花生稍大,肉质根上长满了极细的须根,毛茸茸的。

黄芩,根没有回全的。往往是半根存活。根扎得比较深,必须深挖。

柴胡根不深,地软时用手就可以轻易地拔出来,但这种药必定不太多,也不是挖药的重点,只是捎带一下,能拔多少是多少。

远志的根也比较深,它的价格比较贵,每斤四毛多钱,但比较麻烦,量也较少,它在田野的土塄上也有生长。入药部分只要它的肉质根的外部,不要中间那个芯。

太阳已经发威,大家散开赶紧挖,各人分布在沟沟坎坎。深沟野洼里无人,毫无顾忌地放开嗓子唱段戏,李玉和、杨子荣、郭建光的唱段,也没人笑话,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到了十二点,汗水不知流了多少,把毛巾擦湿了,拧干再擦,衣服湿了,可不敢脱,太阳只照到背上,那可不好受。就在树荫下休息,吃些馍,喝点带去的水。从各人带的馍就可以看出各家的生活水平。有拿包谷面蒸馍的,有拿苞谷面馍加黑麦面馍的。水喝完了,就灌一壶泉水。

到了下午两点钟,继续挖药,唱歌,谁想咋唱就咋唱,谁爱唱啥就唱啥,好不热闹。

下午五点多,赶紧把挖下的药用绳子一捆,背在背上往回走。站在梁上看山下的公路就像一条线,汽车就像火柴盒那么大。太阳不断下沉,把西边天幕上的云彩染成红色。我这才体会到了“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意境。

走累了,歇一会,擦擦汗,喝点水。不敢多停,赶快下山,还未到山下,天就黑了。

这一来一回有二十多里地,回到家,浑身就像散了架。母亲给我盛上一老碗燃面,狼吞虎咽地就吃完了,没饱,就再吃上一碗。家里所有的人在灯下都帮忙用剪刀铰去苍术、黄芩、柴胡的茎叶,好到第二天晒在太阳底下。

其他药晒干就成,只有苍术麻烦,回身尽是细须根,这样的药,药铺不要,这也不难办,把晒干的苍术拾到笼里,给笼里放上七八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摇一摇,一会就把须根剥离,就达到了销售标准。

苍术的收购价是两毛六吧,现在记得不很准了,柴胡三毛多,黄芩也就是两三毛,远志最贵,四毛来钱。

十多天挖的药,能卖二三十块钱,每天的净收入也就一两块钱,但每天的产值相当于一个男劳五六天的工分价值。这笔不小的收入,化整为零地用在了家里的柴米油盐等花销上。


作者介绍:杜浩荡,1959年生,1980年至今从事语文教学工作近40年。1993年临潼县教育局组织编写乡土教材《巍巍骊山》撰稿人之一。闲暇时写点生活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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